寶鈞笑道:“我母親知道姨母一定會這樣說,可眼下孩兒也大了,到了開始說親的時候,總不能娶親還在賈府娶,那豈不是太過意不去。”
王夫人聽到這樣說,知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心中萬般不舍。
此時,寶玉在房中聽到零星幾句話,也走出來道:“薛哥哥這便要搬出去麼?”
寶鈞見寶玉也在,便笑道:“才說從姨母這裡出去便要去怡紅院拜訪妹妹,如今妹妹在這裡,倒省了去了,便一并算作辭别吧。”
寶玉聽着他話裡話外多有生疏之意,知道他是為着避嫌的緣故,擡眼一看,見他胸前的金鎖蕩然無存,心下裡松了一口氣,便笑道:“薛哥哥,何必這樣着急,不如就在梨香院多住些日子也好,我母親時常盼着和姨媽說話兒呢。”
寶鈞臉上挂着稀疏的笑意,為難道:“隻是已經看好了日子,錯過了明兒,好日子隻怕是到明年才有了。”又歉意地笑着,對王夫人說道:“姨母别見怪,我們做生意的,時常想着圖個好兆頭兒。”
王夫人歎道:“那也無法兒了。”
寶玉道:“薛哥哥,明年開春一定要來喝喜酒。”寶鈞笑着說道:“好。”
誰知賈環聽說薛寶鈞來了,便偷偷跑來,在院子裡聽着,聽到說薛寶鈞搬走,覺得心中難受,如同貓抓一樣,又聽說他要娶親,便再也按捺不住,沖進門來說道:“薛哥哥别走。”
這句話倒把王夫人和寶玉吓了一大跳,寶玉眼瞧着賈環這是喜歡薛寶鈞,心中歎道:“冤孽。”
薛寶鈞倒不怎麼意外,微微笑道:“環妹妹莫要傷心,雖搬走了,咱們還是親戚,可多多地到我鋪子裡來頑。”
他話還沒說完,見趙姨娘身邊的彩霞小心進來,将賈環帶了出去。才一出門,彩霞便抱怨道:“姑娘亂跑什麼,姨娘方才瞧見了,嫌我們沒有看好你,打着罵着我們,叫我們把你叫回來。”
賈環此時萬念俱灰,根本不想辯解什麼。彩霞見了,還以為她是擔心趙姨娘打罵,便安慰道:“回去同姨娘認個錯,這事也就了了,倒别太擔心。”
兩人一回到偏院,趙姨娘便虎狼一般竄上來,指着賈環的腦門罵道:“小蹄子,你跑到哪裡去了?天天兒的不守規矩,像個小野貓子一樣亂竄,哪天把你腿打折了,你就不出去亂跑了。”又罵道:“還不快去做針線!你以為往太太屋裡跑多了,她就當你是她女兒了?休想!”
彩霞看不過去,便幫着賈環辯解道:“姨娘,環兒去太太處,倒不是為了讨太太歡心。因今兒薛大爺來了,說是要搬出去住,想來環兒要去道個别呢。”
彩霞幫着賈環說話,其實卻害了她。趙姨娘仔細溜了一眼賈環,見她仍然悶悶不樂,忽然回過味兒來了,将手中的針線笸籮往床上一扔,對着賈環劈臉就是一個耳刮子。
彩霞愣住了,忙上來勸,賈環也隻是怔怔地不說話,趙姨娘早跳起來,破口大罵道:“我說你怎麼丢了魂兒一樣的,原來是大了,想着外頭的男人了!”說着,對着賈環的臉,下死勁兒“呸”了一聲,罵道:“你也不瞧瞧你的樣子,配和人家道别不配?”
賈環本來愣怔着,趙姨娘這話戳中她的心肺,她便掉下淚來。趙姨娘道:“她還有臉哭了?你看看你幹的這沒臉的事。你以為人家薛大爺同你頑的好是因為你?還不是早前為了想要娶寶玉?你也不照照鏡子。”
賈環哭着,站起身來便要往外走,趙姨娘走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拖回來,口中說道:“這會子知道哭了?晚了!”又低聲說道:“那天我叫你把那荷包早些放在寶玉枕頭下,你若是做了,不就結了?”
賈環聽到這話,忽然恨恨地擡起眸子,低聲說道:“如果那樣,薛哥哥也早就被你害死了!”
趙姨娘驚懼萬分,照着賈環的臉又扇了個嘴巴子,低聲說道:“哪有做女兒的指責起父母來?我還不是為着你好?你要是個得臉的,老太太、老爺若是喜歡你,我何至于此?”
賈環卻也不躲,直直地盯着趙姨娘,口中說道:“母親若再多說一句,女兒便告訴老太太、太太去,上次是你聽了馬道婆指使,才叫女兒做下的髒事!”
趙姨娘慌得手腳都軟啦,本想再打她一巴掌,看着她的眼神,卻又不敢下手了。此時,隻聽金钏兒在外頭叫道:“姨娘,二姑娘有事喊三姑娘。”
趙姨娘還沒來得及答應,賈環便閃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