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隻留李崗和柳清風為北靜王收屍,西勤王的身份不容久留,可他還是在一旁靜靜地站了很久。
寶玉站在一旁,不免也有些凄然。堂堂一代賢王,竟落得個被燒死的下場,個中凄楚,自是引人傷心。
許久之後,西勤王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擦去腮邊挂着的淚水,吩咐屬下道:“帶她回去。”說罷,自己也騎上了馬,悶悶不樂地走在最前邊。
寶玉也騎上馬,緊随其後。整個隊伍行進得很慢,她留心觀察片刻,見身後的侍衛們并不像是會偷聽他們說話的樣子,這才縱馬上前去,和西勤王并駕齊驅。
寶玉知道這是不符禮儀的,可西勤王正在悲痛之中,顯然也無暇顧及許多,身後的侍衛們也識趣,仿佛沒有看到寶玉的僭越行為。
寶玉一邊向前走着,一邊看了一眼西勤王。許是邊疆的風過于粗糙,他的皮膚狀态并不怎麼好,可因為他五官硬朗,搭配上粗粝的皮膚,倒顯得相得益彰。黑色的夜行衣裹在身上,不難看出久經沙場的矯健身姿。
“他們一個兩個怎麼都與當今皇上有不共戴天之仇,皇上到底做了什麼?”寶玉在心中想着,不免也恨皇上不問是非,将賈家全數牽連。可以她心中的這點子恨意,根本到不了入宮刺殺皇帝的份,所以她一直搞不懂,北靜王和西勤王為何選了她。
“也許他們是覺得,女子家被毀,情郎不知所蹤,本身就是天大的仇恨了。”寶玉心想:“可惜我是從現代來的,對這種家族命運并不像真正的古代女子一樣感受深刻。況且在紅樓原著裡,賈府本就逃不過被抄家的命運,我也算是有心理準備。”
她這樣想着,在西勤王看來,倒像是不知日後何去何從的女子在擔憂自己的命運。他扭頭看了一眼寶玉,又盯着前方的路,低聲問道:“怎麼了,你在擔心什麼?”
寶玉回過神來,搖頭道:“沒在擔心什麼,隻是有幾分好奇罷了。”
“為什麼好奇?”
寶玉思忖片刻,覺得西勤王應該不會對自己說那麼多,可她還是問道:“好奇王爺接下來會如何做。”
果然,西勤王皺起眉頭,瞪了她一眼,口中說道:“你一介婦人家,隻管問這些做什麼?我們之間的計謀,根本沒必要告訴你一個女子。”
言下之意,是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不該問的便不要多問。
寶玉聽了,冷笑一聲道:“方才北靜王爺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們現在不就是在打我的主意,想叫我去宮裡刺殺皇上。你們把這種誅九族的計謀安在一介婦人身上,現在又說婦人根本不配聽你們的計謀,你們這等嘴臉,真是叫人發笑呢。”
西勤王萬萬沒想到寶玉會如此牙尖嘴利,居然還敢頂嘴,便氣得面色通紅,右手緊緊抓住腰間的佩劍,看樣子是想動手,但理智說服了自己。
寶玉繼續說道:“王爺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大可不必憋着,不妨一劍将我殺了。”她斜睨了一眼西勤王,又笑道:“哦,我忘了,我隻是一介女子,怎麼配污了王爺的寶刀呢。”
西勤王再也忍不住,勒停了馬,指着寶玉怒罵道:“你是什麼人?說話這麼不饒人,我看你是一點女子的禮儀道德都不懂!半點教養也沒有!”
寶玉點頭道:“我沒有教養。那你們把清白女子拐過來,不顧她的死活,将她培養成殺手,你們就是有教養了?都是些有身份的人,為何做出來的事卻叫人不齒?”
西勤王氣得面色通紅,他指着寶玉道:“聽你這意思,你還不是自願的了?不是你提出條件,叫我五弟幫你安置賈家人,尋你夫君,你再幫他做事的?現在出爾反爾,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寶玉冷冷地看着西勤王,放慢了語速,一字一句地說道:“請王爺搞清楚狀況,是北靜王擄走了我,不問青紅皂白便給我安排了任務,我無法脫身,這才與他談了條件。王爺既然覺得我不是好東西,我也覺得王爺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不如我們就此别過,也省得互相看着不順眼。”
西勤王直氣得翻白眼,他大吼一聲:“滾!”
寶玉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連告别都不用,直接策馬而去。
她都跑出去二裡地了,西勤王仍在原地抱怨道:“我那個弟弟真是眼拙了,從哪兒弄來的這麼不懂規矩的女子,真是倒黴。”
此時,西勤王身後的副将趙典安輕聲提醒道:“王爺,您就這樣放跑了這女子?她可是知道我們那麼多秘密,不如将她?”他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西勤王這才回過神來,不免有些後悔,他在軍中時便有些急躁的毛病,多虧了這位昔日的副将一直在他身邊時時提醒。他神色一沉,狠戾和毒辣的計謀又湧上心頭,但很快又褪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