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的士兵一愣,接着皮笑肉不笑說道。
“大人别讓我難做,上軍大将軍脾氣可不太好。”
你笑着拱拱手:“别誤會,我正是為大将軍而來。”
你把張修拉到身邊:“妖魔作祟自然得由‘方相’驅逐惡鬼,而我身邊的張修天師乃個中好手,開展傩更是一絕。”
領頭兵面色一緊:“莫非天師是五鬥米教派的?”
五鬥米教派流傳至今不知如今地位如何,你看着領頭兵微笑不語等待他吐露更多信息。
人們總是會靠着自己的猜想來判斷對方的地位,望着你的笑容,領頭兵的态度更加恭敬起來。
“失敬失敬,大将軍早知貴派要途徑此地,正欲聆聽教主仙訓,沒想到在這裡就遇到了。”
他擡手示意道:“貴客到訪,撤兵。”
他身旁的小兵低聲詢問道:“那蜮兵?”
小兵被狠狠打了一下頭:“現在缺這點人練手?蜮兵想有多少就有多少,牲口多了去了,看不清大局的家夥!”
你緊握拳頭,臉上卻露出了誠摯的笑容。
“敢問貴軍可有攜帶吃食?”
領頭兵笑道:“既然得知貴派路過自然是有的,稍等,之後我們就分發吃食給這群流民。”
這群人也太好說話了吧……哪怕分發吃食,底層的士兵也沒有絲毫不滿,甚至滿臉虔誠地祈禱起來。
你依稀能聽見他們在說:“惠及吾身……惠及吾身……”
沒一會他們就分完了吃的,每個流民手裡其實也隻有幾顆幹枯的小麥,有人瘋狂磕頭感謝軍爺施舍,也有人面露精光開始左顧右盼尋找弱者。
士兵們分完糧食就結束了動作,完全沒有制止的想法。這也正常,原本這些流民都是用來祭祀的消耗品,能夠分給他們一些吃的就已經遠遠超出你的預料了。
五鬥米教派……教主……途經此地……
線索串聯起來,你低頭對天蛾說了幾句話,接着面對人群高聲喊道。
“此為東阿上軍大将軍派下的福麥,五鬥米天師已賜福,驅趕水中作惡、讓天公數月不降毒雨的蜮鬼,爾等不得藏起速速服下!”
天蛾大呵道:“若有誰藏匿、搶奪福麥,影響天師驅趕蜮鬼當如此人!”
天蛾把鐵棍捅進了一個流民身體裡,流民手裡抓着的幾大把麥子灑落到地上被鮮血染紅,他的屍體雙眼睜大,死死地盯住天蛾。
沒有留下一句話,就這樣簡單地死去了。
你走到屍體面前,捧起鮮紅帶着血腥味的麥子再挨個分發到旁邊被搶走麥子的流民手中。
天蛾替你監督巡視,直到每一個災民都咽下了手中的糧食,沒有任何一個人再被搶走手中的糧食。
“貴人,那位五鬥米天師呢?”
領頭士兵走到你身邊詢問。
這時你才發現,張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了……不過這也說明你的猜測是正确的。
你笑着對領頭兵點點頭:“天師有事先行離開了,沒關系,五鬥米教主不一會就會到這。”
果然,話音方落,遠處便傳來馬蹄的聲響。
馬蹄聲從遠及近還傳來了重物落地的厚重聲,車輪碾壓地面的毂毂聲,一輛豪華威猛的象車行駛過來。
前有數百精兵開路,後有數千步兵打底,隔着老遠就能感受到象車裡的人是何等尊貴。
流民們看到這個陣仗騷動起來,但不似之前那般恐懼,人人臉上面帶笑容,崇敬地望着象車。
“教主救苦救難。”
有一個人跪下來了。
“救苦救難……救苦救難……”
千萬人跪下來了。
密集得看不清人數的螞蟻全部跪下,連帶着東阿撫軍大将軍陣下的小兵也跟着跪下,人們的祈禱聲越來越大,像水滴融入雲合成溪流,溪流漸漸集合成巨川再彙聚成龐大的海洋,海洋裡是每一滴小水滴的祈禱聲。
在這萬千人的祈禱聲中,象車行駛到你的面前。
此車高數丈,最下層鋪滿糧谷稻米,中層供奉美酒數升,高層最小也最為華美,中空設計如天上庭閣,輕紗蔽日,四周懸挂綢緞花帶随風搖晃。
風起吹過輕紗,你與閣樓内的人四目相對,美人芙蓉面,雙眼似寒星。
隻是見到你的那一刻,眼底的冷漠立刻化為滿腔柔情,那人滿臉委屈一刻也不等地從數丈高的閣樓上跳了下來,衣裳飛起像是展翅的羽人,羽人沒能高飛于空中而是重重摔落在地濺起一片灰塵。
四周驚呼一片,随行兵士急忙圍了上去,你隻聽見一聲中氣十足地怒吼。
“都給我滾開!”
那人強力扒開身邊的侍衛,一瘸一拐地朝你走來,在他身前的兵士哪敢擋路,順着他的腳步分開。
像是用非人之力劈開一片海洋,那人一步步跨過人海走到你的面前。
他說。
“沒兌現的諾言都會變成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