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珠一怔,他方才心裡就是這麼認為的,母親怎麼知道?
王甯見這孩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三年來,她已經足夠了解賈珠了,這孩子心思極深,容易多想。有時候思慮過度是種病,王甯擔心的就是這個。
自己和丈夫首先調理的是這孩子的身體,待身子強壯了,也該調理一下心理了。
“你先坐下。”王甯扶着賈珠坐好了,自己又坐了回去,這才開口:“我知你心中敬重父母,是個好孩子,你父親難道不知?”
說到這裡,她歎了口氣,又道:“人人隻當你父親是個草包,假清高,僞讀書。可你知道為何你父親對此并無辯解?”
見賈珠一臉無知,王甯接着又道:“因你父親不在乎。他在乎的隻有一樣,便是這天下黎民。在朝為官,若不為民做事,才是真的祿蠹。”
“我知你書中所讀,先生所教,皆是光宗耀祖。可你若隻以光宗耀祖為目的,我倒是要勸你别讀書算了。”
“你父親原是連上朝都沒資格的人,如今不也被聖上看中,給了重要的差事?你好好想想,讀書究竟是為了什麼,仕途究竟是為了什麼?”
賈珠被母親一番當頭棒喝斥責的滿眼金星,他都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書房的。
待他回過神來,看着書上的字,仿佛一字字一句句,又有了不同的意義。
當夜,賈珠在書房久久沒有休息,王甯也不派人催他,準備磨他一磨。
翌日果然賈珠就沒起得來,王甯也不責備,命人去先生那裡告了假,又讓家中下人保持安靜,讓兒子好好補交。
待賈珠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他吓得起身就要往西席那兒去,卻被丫鬟告知已經告了假了。
賈珠一怔,小心試探:“是誰替我告的假?”
丫鬟微微一笑:“自然是太太了。”
賈珠心中一松,繼而又覺得鼻子酸澀,喉嚨哽咽。
他想了一晚上,母親隻怕也擔心了一晚上,否則不會知道他睡得很晚,也不會替他告假。
再一想到母親昨日說的話,他突然明白了母親那句“身子壞了,又何來孝敬父母一說”。
是了,他隻是失眠,母親就陪着整夜沒睡。他若是再不聽話,不注意身子,日後若是有個病痛,比他還痛苦的,是母親。
賈珠想到這裡,忍不住落了淚。
賈珠這邊的情形,早有丫鬟傳話給了王甯,聽說兒子哭了,王甯反倒笑了。
“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呢。”
畫屏道:“大哥兒都十一了,太太記差了。”
王甯怔了怔,是了,這個時代說的皆是虛歲,她還在以實歲計算年齡,那豈不是她算晚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