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們倆爸爸媽媽的聲音。

“我們現在是能夠借人錢的水平嗎？老公！”

“我現在每一分錢都精打細算的，以前每天都給孩子們喝牛奶，現在是隔天一盒，水果隻能買促銷的，也不敢買什麼肉，每次都不夠孩子們吃。”

“呀！你有錢借給别人，怎麼不知道給孩子們買點好的呢！”

權媽媽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裡，在樓道封閉環境裡回蕩的格外明顯，平日裡溫柔的媽媽變成這樣，這讓權頌兒感覺陌生極了，她踩着台階的腳步頓住，但那些聲音還是不停地鑽入她的耳朵裡。

像海嘯時，鋪天蓋地翻湧而來的巨浪一樣，将她整個人都淹沒。

“老婆，南勇跟我說他家裡都快揭不開鍋了，他老婆妊娠期得吃點東西補一補，兒子也每天鬧着吃肉，我聽他這麼說，當然沒辦法不借啊！”這是權爸爸的聲音。

空氣中沉默了片刻，就在權頌兒以為父母的吵架結束了的時刻，權媽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次帶着隐隐的哭腔，她聽出其中充滿的無力感。

“在借錢給别人照顧老婆兒子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自己家裡呢！給公婆、我爸媽的零花錢也比之前少了，幸好他們都沒說什麼，可是，頌兒和至龍的小提琴興趣班怎麼辦？下一期的錢還沒交呢！三個孩子下學期的學費、生活費怎麼辦？”

“小提琴班就先停下來吧，頌兒的水平不是自學練一下就行了嗎？至龍的話，跟頌兒學一下，也沒有問題的！孩子們會理解的，家裡這種情況也是沒辦法了啊！”權爸爸的聲音弱了一些，他的話裡也充滿了無力。

“呀！你聽聽自己說的是什麼話！讓兒子跟自己的妹妹學？你要讓孩子們承受這些嗎？！”權媽媽顯然是再次被激怒，她的聲音再度變大。

“頌兒，别聽。”一雙微涼的小手從後面捂住了權頌兒的耳朵，哥哥權至龍從旁邊貼着她的耳朵，溫柔地說道，“我們先去小區的遊樂場吧。”

眼眶微紅、心中茫然自失的權頌兒點點頭，她那雙漂亮有神的琥珀色眼睛，此時失去了焦距、小手朝後拽住了哥哥的衣角，才感覺自己有了點安全感。

兩個書包被他一前一後地背着，權至龍的雙手緊緊地捂着妹妹的耳朵，和她一前一後慢慢地走下樓。站在前面的權頌兒無法看到的是，身後哥哥垂下的眼睛，以及黯然的神情。

等到走出樓道後，權至龍确認已經完全聽不到父母争吵的聲音，才松開來，轉而牽住了頌兒的小手。

在牽住妹妹手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明亮了些許，他拉着頌兒走到小區裡的遊樂場，見蕩秋千正好空着，便趕緊讓妹妹坐上去。

正面面對頌兒，他之前的灰暗表情已經被盡數隐藏，權至龍回憶着在公司裡學習的表情管理，唇角微揚，露出一絲淺笑，用自己的神情來安撫妹妹。

看到哥哥的樣子，權頌兒也松了一口氣。她敏銳地發現哥哥臉上全無對父母吵架的驚訝，低下頭看着自己的小皮鞋，悶聲問道：“哥哥早就發現家裡的情況了嗎？”

小孩子長得快，雖然這雙小皮鞋才穿了半年，但已經隐隐有些擠腳了——而這一點，權頌兒一直沒有跟媽媽說。

“嗯。”權至龍回想起上次落了東西回家拿的時候，聽到的父母吵架聲，抿起薄唇，“我還以為頌兒不知道呢。”

權至龍畢竟是5歲出道的孩子，履曆比隻演電影的妹妹複雜許多，又在娛樂公司裡做練習生，所以他的社會經驗，一直以不符合年紀的速度飛快地成長着，變得愈發沉穩。

雖然現在才9歲，但他的心智已經比同齡人成熟了許多，自然發現了家中的問題，隻是他明白父母不想讓他們知道的心情，一直裝作不知罷了。

準确地來說，他和權頌兒不愧是雙胞胎兄妹，在這一點上竟然都心有靈犀。兩個人都發現了家中的困難，以及異常的氣氛，卻都以為彼此對家裡的情況并不知情，所以便用獨自承受的方式保護着對方。

“我也以為哥哥不知道呢。”權頌兒耷拉着眼睛，在已經知情的哥哥面前，她終于不需要再強作堅強，晶瑩的淚花在她微紅的眼眶中，不停地打轉，“哥哥，爸爸媽媽，會不會離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