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艇穿過跳躍門的那一刹那,亞瑟隻感身體像是要被抽走一樣,被拉得差點就要昏迷過去,即便現在已經過去兩分鐘,身體各處的骨骼依然傳來清晰的痛感。
而他相信,在坐的各位與他一樣都有這種感覺。
跳躍的時候,大多數人都集中在飛船大廳,說不出是為什麼,或許隻是想着無論生死榮辱,功敗垂成,都要在一起。
如今最艱難的一刻已經過去,在那種空間抽離感過後的這一兩分鐘裡,中央大廳裡依然寂靜,但隻一瞬間,便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喊聲。
是的,每一個人都忍不住喊出了聲,每個人都止不住落下激動的淚水,大家相互擁抱,彼此道賀,恭賀對方終于活了下來,恭賀大家終于逃離了魔掌。
其實每一個人都清楚這次的跳躍意味着生死的訣别,意味着與家人的訣别,隻是誰都沒有在跳躍之前點破這些。到如今,一切也算塵埃落定,很多人自然是再也忍不住了。
亞瑟看着他們如此激動,就好似自己也随他們激動了一番。他也激動,隻不同的是,在經曆過最後關鍵時刻的把握的他,現在的心情更多的是如釋重負,以及當然,正如王耀所說——飛船還沒有落地,一切都還不算塵埃落定。
所以他的這顆心還沒有完全放下。
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們已經脫離最直接的危險了。
賽倫斯朝他走過,臉上也帶着難得一見的微笑,“現在我們已經離開東區,脫離危險了。進入空間軌道,我們就算即将成功了。”
亞瑟笑開了顔,道一聲:“恭喜。”
賽倫斯也道:“恭喜。”
這一聲‘恭喜’好似道去了他連日來時刻緊繃着的這根弦,到此時方才松弛了去。他與賽倫斯面面相觑,無話中卻是怅然感慨。他也高興,隻是比起其他人,他這一路走來更為支離破碎,竟是笑中帶淚,不能盡興。
他問道:“王耀呢?”
賽倫斯:“他這會兒肯定在駕駛艙裡。”
亞瑟起身去找他,其實也沒有目的,隻是在這值得慶祝的一刻,他還是想把喜悅分享給他。是的,雖然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然他來到駕駛艙裡卻不見王耀,一問之下才知他已經出去了,卻沒人知道他具體去了哪裡。
亞瑟想着王耀能去哪兒呢?這穿梭艦看似巨大,其實不會比原先的辦公樓更寬。但聽監控台一兩人說起水青山的穿梭艦的位置,聽那人說道:“那邊已經進入預定軌道了,想也知道在我們後方吧。”
亞瑟腦海中卝出現‘伊萬’二字。
他穿過大廳,一路去向穿梭艦尾端,推開末端的穿梭機機艙。機艙不大,但東西很多,各類貨物七七八八堆疊,阻礙視線。但他還是在最遠處的機窗旁見到了王耀。
他面朝窗戶坐着,長發披肩,衣袂飄飄,卻是紋絲不動。
不知怎的,亞瑟從他的背影中感到一絲難以言說的惆怅和一股連綿不斷的想念。
他的心在這一刻如刀絞一般,低下頭去,強壓住自己眼角的淚水,走過去,微笑着說:“怎麼,有什麼發現嗎?”
王耀顯然是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靠近,猛然擡頭,見是亞瑟,卻是很快避開了眼神。
他不易察覺地籲了口氣,道:“沒什麼,出來透透氣。”看着窗外如漿糊的扭曲空間,說道:“再過兩三分鐘我們就要到了。東西還是太重,人還是太多,所以開得有點慢。”
亞瑟知道,其實要快也可以,隻是王耀沒有下令加速而已。
他不忍說出那個事實,即王耀還是沒有割舍下那片土地和土地上的人,尤其是那個人。
終于他忍不住問道:“你想他是不是?”他也看向窗外,害怕去看王耀現在的神情。
而王耀,自然也知道那個‘他’是誰。
聽得他輕歎了口氣,說道:“一下子發生了太多的事,讓我到現在都對他的離開半信半疑。”說道這裡,他的呼吸起伏不定,像是伴随着微微抽泣。
亞瑟更是心痛欲裂。
王耀道:“你快出去吧。我等會兒來找你們。”顯然他也知道有些話不該說給亞瑟聽,有些狀态也不該讓他見到。
可有時懂得自己的心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亞瑟他也知道會心如刀絞,卻還是想要與王耀敞開來聊。
“王耀,你不用這樣,我知道你對着窗戶是在遙望着伊萬,他現在就在另一艘穿梭艦上。”
王耀身體僵直着,沒有回應,他微蹙着眉,似乎在責怪亞瑟為何要執着于捅破這件事。當然,他沒有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