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扇手中鬥笠帽,他神色無奈又為難:“俺瞧閨女有了能功德成神的前程,總不能叫她丢下這大好機緣,随俺走吧?”
“何況因俺以前忙于政事,璧與俺也一向不太親近。就算俺想,她怕也不願喲!”
禹這話說得有理有據,語氣中還滿是一個老父親為兒女計長遠的慈愛之情,嫦娥與牧聽了,對視一眼,皆是眉頭微展。
起碼禹花個百年才清醒一事,應當不是胡謅出來忽悠她們的。
不僅是禹,便是更早期魂歸娲皇宮的人族女祖們,也多半要經曆這麼一遭。根據姐妹們的推測,這或許是天道有意為之,以此避免她們立刻踏入道途,成為凡俗遺留親友們作惡的倚仗。
“哼!”
孰料,眼看着氣氛即将就此緩和,旁側卻傳來了一聲冷哼。
——黃澤一把拍落膝頭蹭上的草屑,嗤笑着推開秋涵,昂起頭顱直面向禹。
“‘陰差陽錯’?‘有心無力’?”
“哈,不愧是堂堂人皇,還真是舌燦蓮花,很會給自己貼金呢!”
她神情激動,然而禹打量了她幾眼,臉上卻是浮現出了茫然之色:“恁這黃狐狸,俺都不識得恁,恁怎能如此說俺?”
呼吸一滞,黃澤旋即冷笑着點點頭,竟是認下了禹的話:“不錯,我與你素不相識。”
“你在凡間那幾年,我們黃氏正受青丘秋氏之邀,忙着舉族遷往青丘呢。”
見禹面色恍然欲張口,她立即高聲搶先道:“可我不認識你,卻認識璧!”
“你讓她受過多少委屈,你瞞得過别人,可瞞不過我!”
扭頭一甩缃色長辮,她雙手叉腰,沖着禹就開始控訴他的罪狀:“一個能三年不歸的親爹,你敢說自己對兒女有多少慈愛之情?”
“但凡你對孩子有幾分疼愛,也不會将天下禅讓給别人!”
“慎言!”聽黃澤前幾句嘲諷時,塗山深尚沒有什麼反應,可聽到最後一句,她卻是立刻搶上前呵斥住了黃澤,不叫這涉及人族皇位交替的敏感話題再繼續說下去。
她們一群狐狸精在火雲洞這人族地盤對着一堆人族抱怨這些,那不是擎等着得罪人嘛?
何況她們此行還是來求人的!
隐含警告地瞪了眼這管不住嘴的同族,待其不甘不願噤了聲後,她轉身對若有所思的嫦娥仙子苦笑一聲:“仙子見笑了。隻是澤雖心直口快了些,說的卻也算是實情。”
“小啟與小璧自出生後就養在咱們塗山,鮮少能見到他們親爹。想必您是知道的,三過家門而不入這事兒,禹是真幹得出來……”
“長久下來,彼此之間的情誼,可不就近乎于無麼。”
說着,她深深歎了口氣,面上盡是慈愛:“也是可憐了兩個孩子。”
打量着面前狐狸精那唏噓無奈的臉色,嫦娥卻隻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轉而将目光投向此前被自己攔住了的禹,略有些頭疼地道:“還是那句話,有理說理,别動不動就要動手。”
按理說這孩子自己的治水之策都是“梳不如堵”這等溫和的法子,從前幾次遇見看着脾氣也都不錯,怎麼一碰到這些狐狸精就這麼暴躁了呢?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啊……
而禹察覺嘴上禁言法術終于失效,沖着嫦娥拱手謝過後,就迫不及待地對着塗山深反駁了起來:“噫——深大姨子,你弄啥嘞!”
“恁這聽着是言辭委婉,可字字句句把責任全推脫給了俺,恁倒成了個大好人嘞!”
對着臉色微變的塗山深,他大手一揮鬥笠帽:“俺不和恁掰扯别的,就說恁塗山氏要真有心叫俺一家親近,以恁的能耐,大可直接帶着俺孩兒們陪伴在俺身邊,要不幫着他們給俺傳信也好啊!”
“俺是凡夫俗子,想要治水救人隻能到處跑,把孩兒都放塗山過安生日子……”
帽檐幾乎要抵上塗山深鼻尖,他一下下晃着帽子質問:“可恁都是能飛的修士,又不是凡俗女子,憑啥拿這一套來摘指俺?”
“咋?難不成俺不在的時候,嬌不是在修煉,還真想俺想到化成望夫石啦?”
“嘁,”他嗤笑搖頭,“堂堂幾千歲的狐狸精,恁擱這兒裝啥白蓮花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