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湯當日滅我大夏江山,今日我就要他商國毀于我手!”
熹微晨光沖破夜色,在她眸中灑下一層淡金。一時間,就連那雙天生妩媚的狐狸眼,都顯得莊重恢弘了許多。
嫦娥也未料到璧這般行事,背後竟是有這等大義凜然的理由,隻是沉默片刻,又不禁質疑:“你不是說你父待你淡薄?你都不能以公主身份出現在世人面前……”
“都這樣了,你還要為他的江山複仇?”
她要是這麼孝順的孩子,怎麼明知禹就在火雲洞,卻堅決不肯去侍候親爹呢?
這孝順的标準,未免太有彈性了吧!
雙眉微蹙,嫦娥狐疑地打量着璧。
而璧嗤笑一聲,竟是坦坦蕩蕩承認了:“不錯,我才不會為我爹的江山複仇!”
擡眸直視天上仙人,她決然道:“我是要為我兄長的江山複仇!”
“你是說……,”嫦娥遲疑地問,“啟?”
“是,”輕輕颔首,璧唇角勾起抹笑意,挺直胸膛,斬釘截鐵道,“夏是我兄長建立的,我當年無力延緩它衰亡,但卻不會放任傾覆它的仇人千秋萬代永享富貴。”
“如今商朝将傾,我怎能不親自來給它添一把柴火?!”
這時,塗山深也适時出聲,為半信半疑的嫦娥解釋:“小璧雖和禹情分淡薄,但她與小啟自幼一同在塗山長大。建夏後,小啟為助她提升修為化出人形,更是大力在人族宣揚狐族的祥瑞之說……”
“兄妹倆自小到大的情誼在此,夏一朝覆滅,她是極難接受的。”
深深歎了口氣,她唏噓不已:“唉,心裡擱着國仇家恨,小璧是當真不易。”
“看在她還什麼都未來得及做的份上,求求您手下留情,對她網開一面吧!”
“呵!”然而,在塗山深俯首為自己求情時,璧卻是冷笑一聲,“塗山深,你裝什麼好心?”
“要不是你們從中作梗,請來了神仙,怕是我如今還好端端的呢!”
憤懑委屈地瞪了塗山深一眼,她眼中含恨,淚珠滾滾而落:“我從前一直将你當做我的好長輩,沒想到啊沒想到,最後要送我下地獄的,竟是你!”
晶瑩剔透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而下,晨光映在上面,立刻反射出耀眼的光。
那光射向塗山深眼眸,霎時間就刺痛了她的心——她是萬萬沒想到,璧竟會連自己也怨上!
她知曉這孩子自幼性子偏激,可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這偏激不僅隻針對禹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竟還會對着自己而來!
心中刺痛,呼吸一滞,塗山深登時怔愣當場。
而璧一語将深姨與自己這個闆上釘釘的孽妖割席之後,則是以更加狂妄的姿态望向嫦娥,有恃無恐質問道:“且不說我還什麼都沒來得及做……”
“即便我做了,這也是我大夏與商兩朝皇室之間的夙怨。我身為大夏長公主,為國複仇,有何不可?”
“當日成湯奪我江山,今日我覆滅商朝,正是一啄一飲,順應天理!”
振振有詞将自己幾百年來的信念呐喊出來,璧心潮澎湃,縱是面對着法力深不可測的天庭神仙,她此時此刻也都升不起絲毫畏懼,隻想挺起胸膛證明自己理直氣壯。
“糊塗!”
忽而,一道熟悉卻又陌生的嗓音,怒氣沖沖響起在不遠處。
璧微微一愣,側眸去望,就見一個漁夫打扮的青年從方才姨母們隐匿之處化出身形,大跨步向自己走來。
恍若被什麼狠狠撞進了腦子一般,她怔忪許久,才對那隐約能看出幾分熟悉模樣的青年恍惚地問:“爹?”
“是俺!”先給嫦娥先祖行過一禮後,禹轉過身,怒其不争地對着自己閨女搖頭,“恁糊塗!糊塗哇!”
“恁有什麼可報仇的?恁就好好在祖墳裡修煉不好嘛?”
見女兒面色還不服氣,痛心疾首之下,他直拍大腿:“這江山又不是恁坐,恁哥都早投胎了,後頭那些皇帝和恁都隔了多少代了,恁還認識幾個?他們的江山又關恁啥事兒?!”
“何況恁以為恁這樣就對得起恁哥?但凡恁真為了他害得一國滅亡……他身上那點開國的功德,還不知道夠不夠賠的!”
雙眉緊擰,他大腿拍得“啪啪”作響:“真叫恁成功了,怕是不止他下輩子得走畜生道,就連好不容易傳下來的香火,也得斷子絕孫嘞!”
“閨女啊閨女,恁說恁折騰個啥啊?!”
沒料到自己的意氣之舉竟會拖累兄長,璧氣焰頓時弱了下去。
瑟縮起肩頭,她低聲嘟囔:“俺不也是想給俺自己報個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