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了幾把繡凳，彈指施過清淨訣後，她一面擡手邀請姐妹們坐下，一面漫不經心抓起案上一朵紫牡丹：“何況你牧祖所言，可不是教你這樣恃法行兇！”

“殷壽乃是人族，你若是憑借純粹的人族武術将他砍死，那就算沾上孽果，也不過一星半點兒不足挂齒。更有甚者，你若是助天庭選定的西岐反了殷商，那我這個天庭神仙，說不得還得反過來予你嘉獎。”

“可你要幹什麼？”撫過被妖氣浸染得了無生機的牡丹花枝，側過臉，她目光瞥向白狐那兩隻小爪子，嗤笑着搖頭，“你要憑借修煉出來的妖法傷害殷壽，這能是一回事嗎？”

“——此為妖害人皇，禍亂蒼生！”

“天上地下，沒有任何一個天庭神仙，可以袖手旁觀！”

冷冷将被太陰水華洗淨妖氣的白牡丹擲到璧頭頂，她再不去看這隻蠢狐狸。

也不知塗山嬌為把啟生成人到底用了什麼狐族秘法，怎麼不僅把自己折騰得早早轉世投胎去了，就連她這女兒，都給生成了這等樣子？

既無牧一脈善用陽謀、舍己為公的磊落大氣，又無塗山氏看清局勢、見好就收的敏銳精明……

——遺傳啊遺傳，真是洪荒最不講道理的東西了！

不過麼……

眸色微微一深，嫦娥垂眸看向被牡丹砸倒在地的狐妖，唇角微勾：“你食人的孽一時半會兒是贖不盡了，但你這幾日蠱惑人皇禍亂江山的孽，倒是還有機會。”

“而且，也可叫你光明正大地教訓殷壽一番，如何啊？”

……

牧：“……”

看着璧雄赳赳氣昂昂扒開惟簾的背影，她湊到嫦娥身邊，咽了咽口水：“娥姐，這真的可行嗎？”

正忙着和玉瑹分瓜子的嫦娥百忙之中擡起頭，對上姐妹遲疑的眼神，立刻肅容，以無比鄭重的語氣，一本正經地點頭：“自然可行！”

“她這麼做又無需動用法力，當然不會作為妖沾染上孽果！”

“而且殷壽要是因她這一下幡然悔悟，當個不禍害無辜百姓的君王，那不也是件好事？”

手忙腳亂接下這娥姐遠遊帶回來的稀罕玩意兒，牧一邊與玉瑹不太熟練地跟着嫦娥學嗑瓜子，一面更湊近過來，刻意壓低了聲音問道：“娥姐！”

“不是說成湯氣運已盡，殷壽必是個亡國之君了嗎？”

“怎麼？難不成你明面上心向上邊，暗地裡竟然……”

說着，她目光興奮，滿臉寫着“俺也想造反”的躍躍欲試。

至少目前并無此意的嫦娥：“……”

一把将牧狗狗祟祟在小輩面前一點兒不成正形的臉推開，她無語道：“就算是亡國之君，也有禍害百姓和不禍害百姓的分别啊。”

“殷商氣運将盡，又不是天庭神仙拍腦袋想出來的，而是經過無數精妙計算得來的結論。即便沒有神仙插手，就光中央朝廷與地方諸侯之間不可調停的矛盾，便足以令其亡國了。”

下巴朝西邊擡了擡，她随口就舉了個例子出來：“就說西岐，西伯侯姬昌之所以那麼仇視殷商，多年來勵精圖治積蓄力量，不就是因他親爹季曆被殷商先皇文丁囚殺，殷壽又和文丁一樣忌憚西岐勢大。”

“他矢志要報殺父之仇，更怕自己重演親爹的悲劇，才兢兢業業不敢懈怠的嗎。”

對着若有所思的牧，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半點兒沒有在殷商宮殿裡趁殷商君王熟睡時說殷商将亡的心虛：“所以殷商滅亡是改變不了的，何況此事也不會造成什麼三界動蕩的禍事，我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我讓璧去教訓殷壽，不過是希望他哪怕昏庸，也隻做個難以力挽狂瀾的蠢貨就好，可别徒生是非，又是大興土木又是窮兵黩武，把百姓折騰得夠嗆！”

至于前世那什麼鹿台、虿盆之類的，就更不要出現了！

百姓可沒義務為你個人玩樂受累又受難——前世為你赴死的忠臣良将們好歹多少受過你殷商曆代君王的恩惠，但那些不被你們看在眼裡的底層人，已經夠苦的了！

當然……

目光略有幾分幸災樂禍地投向帷幕之中，嫦娥輕輕挑眉——除了是為保護無辜百姓的公心，她此舉倒還另有幾分私心。

這前世真給女娲母神題過淫詩的普信男，他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