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渾身痛得不行,一有動作就表情扭曲,四肢顫抖,可偏偏他一刻都安生不下來,嘴上要喋喋不休,小小的病床容不下他輾轉騰挪,他恨不得吵醒全世界,打翻全世界。
想讓他安靜待着——除非有人狠狠地敲一敲他的腦袋。
老子倒要看看……你們兩個瘋女人在幹什麼?
“喂,傑。”
五條悟扶着床邊扶手,挪動屁股,讓自己靠近夏油傑。
想要拉開那道隔簾,靠他完全不可能。他的病床和伏黑榮美的病床間,還隔着一個夏油傑。
又有什麼事?
夏油傑的狀态,完全跟五條悟的是兩個極端。他安靜地躺着,一個人靜悄悄地出神。
不出聲,也不動作。
要不是還有隐約的呼吸,眼睛也時不時眨動兩下,真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具屍體躺在病床上。
不過,這隻表象。
為了掩蓋他心中震撼和迷惘的表象。
五條悟聒噪的聲音到底還是鑽進了他的耳朵,夏油傑轉過臉,表情空洞,不說話,隻是臉上慢慢浮現出淡淡的疑惑。
?
幹什麼?
“你!”
五條悟擠擠眼睛。
“那個!”
五條悟朝隔簾努努嘴巴,盡了最大努力,也隻把受傷的手臂擡起一點點。
“快!”
五條悟點點頭,露出殷殷期盼和鼓勵。
什麼……什麼?
夏油傑順勢把臉轉到另一邊,這才發現,身邊有一道淡藍色的隔簾懸挂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完全拉開。
掉線的思緒阻礙了夏油傑的反應,他把眼睛眨了又眨,始終沒有想明白隔簾跟五條悟有什麼關系?
他……不喜歡?
嗯……有可能……
夏油傑慢吞吞地思考着。
五條悟急得抓耳撓腮,蒼白的臉頰都被自己不争氣的同期氣得發紅。
輕飄飄的隔簾,嘩一下被拉開。
恢複如初的伏黑榮美站在病床上,神采奕奕,氣勢非凡,就連病号服都被她穿出了尊貴的氣場。
明明窗戶沒有打開,五條悟和夏油傑卻同時感覺到一陣清風倏忽而至,倏忽而去,隻在鼻尖留下若有似無的涼意,留下不可捉摸的香氣。
他們仰望着,就像伏黑榮美曾經站在地面上,仰望着他們一樣。
或許是光影的作用,也或許是伏黑榮美那張氣勢淩人的臉給人的錯覺,不論是五條悟還是夏油傑,在被她冷冰冰的目光掃過的一秒,都不由地心跳加速,耳中隆隆作響。
咚咚,咚咚。
伴随着綿密的疼痛,越來越響亮和淩亂的心跳似乎也被某種古怪的酸澀情緒所幹擾。
每一次心跳,都帶來難以言喻的激動和忐忑。
……這是……不會……怎麼可能……?
五條悟大驚失色,五條悟神色張皇,五條悟面如死灰。
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噫——别碰我!”
為了逃避某種可怕的猜想,為了掩飾心中逐漸積累的詭異情緒,五條悟在伏黑曾一伸出手的同時大聲呼喊,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将自己與那個瘋女人劃清界限,才能讓所有人知道——他五條悟還是清清白白的一個人。
五條小兒,還是這麼神經。
當年的事情,伏黑曾一永遠都不會忘記。伏黑家不會忘記任何一份羞辱,也不會忘記任何一份恩情。
伏黑曾一嘴角動了動,冷笑一聲,蒼老卻有力至極的手掌牢牢地鉗住了五條悟。
二話不說,運轉起術式。
為了跟寶貝孫女好好相處,伏黑曾一站在五條悟和夏油傑兩人的病床之間,一手抓一個,主打效率為王。
“這是……”
溫暖的咒力走遍全身,反應遲緩的夏油傑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伏黑榮美得以第一次看清楚他瞳孔的完整模樣。
這不是,反轉術式。
咒術界擁有治愈能力的咒術師,當然不止伏黑。
可是,咒術界能夠不使用反轉術式,直接用單純的咒力為人治療的咒術師,獨伏黑一家。
因為咒力的特殊性質——基于人類的負面情緒而生,用作治療的時候,必須要把咒力性質反轉,才能達成目的。
換而言之,伏黑家繼承了天賦術式的咒術師們,天生擁有的便是不一樣的咒力。
比起對伏黑榮美的治療來,伏黑曾一花費在五條悟和夏油傑身上的時間要多得多。
一方面,是因為她熟悉伏黑榮美的身體,十多年來多次替她療傷。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彼此咒力性質的差異,她不得不小心運轉,以防治療不到位,讓人看輕了伏黑這個姓氏。
伏黑榮美盤腿坐在病床上,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看,不放過祖母和兩位病人身上咒力氣團每一點的變化。
有些東西……不一樣。
伏黑榮美感覺自己看出了某種差異,心中一個小小的振興計劃逐漸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