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傾慕于我,再為我的英姿所折服,我也不會放你一條生路。
人類和以人類為食的惡鬼,注定不可能和平共處。
伏黑榮美眨動了一下眼睛,忽然感覺【視界】中有些不對:原本四散在身邊維持着術式運轉的咒力裡,忽然摻雜進其他東西。
暗紅色,星星點點,數也數不清。
直覺告訴她不妙,那是一種絕對不可以接觸的東西。
可是,運轉中的術式不斷交換着身體内外的咒力,咒力彌散在空氣中,已經全然被那些不懷好意的紅點入侵。
空氣、咒力,以及那些星星點點,融為一體,難以分離。
她現在再去閉氣,為時已晚。
那是什麼……是這個惡鬼的攻擊手段嗎?可是它如今慘叫連連,隻差像野獸一樣躺在地上痛得打滾,居然還有偷襲的妄想?
看來,就算是鎖定了目标的斥力,也沒辦法将如此微小的物質針對性地排斥掉。
是咒力的問題?是術式的問題?還是掌握的問題?
伏黑榮美第一次在戰鬥中意識到自己如此莽撞和失策,一瞬間她對自己的批判遠遠超過了對惡鬼的不滿和嫌惡。
彼此纏綿的咒力與空氣最終還是随着一輪輪的運轉回到了伏黑榮美的經脈之中,還未産生特殊的影響,最先帶來的卻是讓她難以忍受的惡臭——跟現場兩隻食人鬼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味一樣,令人頭暈目眩,忍不住想要作嘔的惡臭。
不,不對勁。
最先有異樣的是眼睛。伏黑榮美最先感覺到雙眼突突作痛,像是不斷膨脹又被不斷灼燒一樣,火辣辣的疼,難以忍受的疼。
她一手拿着射燈,空下來一隻手想要摸一摸自己的眼睛。可是手才擡起來幾寸,她就恍惚間看見指尖尖銳發黑,一片青紫,顯然不是正常狀态——或者說,不是一個正常人類會擁有的狀态。
難道是……不可能!
伏黑榮美第一時間否定了荒唐至極的猜想。她少見地露出茫然神色,目光落到身前,與地上慘叫不已的惡鬼極其巧合地對上——那雙泛着詭異光芒的媚眼之中,流露出無比自然又濃郁的惡意。
射燈拿在伏黑榮美的手裡,忽然一下子變得無比沉重。
或許是心理因素作祟,也或許是被轉化成惡鬼的速度極快,伏黑榮美呼吸了幾次就覺得原本為惡鬼設下的“天羅地網”簡易領域忽然也成為了自己的牢籠。
她像一隻無處可逃的鳥雀,被紫外線重重包圍着,全身上下每一寸外露的皮膚都開始刺痛起來。
刺痛之後,是長久的鑽心一樣的痛楚。
“好痛。”這一次輪到伏黑榮美緊咬牙關。
她再三壓抑,極力克制,卻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悶哼。
鬼舞辻無慘笑了,笑得格外燦爛。他越笑越開心,越笑越嚣張,甚至連還在身上照着的灼痛燈光都已經不再放在眼裡。
當然,他也無需将之放在眼裡。
【咚——】
伏黑榮美到底還是沒辦法堅持,右手一松,讓射燈重重地落到了雪地裡。大雪很快覆蓋上來,五秒鐘不到,黑漆漆的東西就已經完全淹沒在雪白的冰冷之中。
“真是可憐啊。”
鬼舞辻無慘掙紮着站起,雖然花費了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可是在站起的過程裡,他身上的所有外傷全部已經恢複。他站在雙拳緊握,表情痛苦的伏黑榮美對面,又是優雅娴靜的美人一個——如果他臉上小人得志的表情略作收斂的話。
“感覺怎麼樣?”
怕一星半點的鮮血污染,呸,轉化不了這個瘋女人,鬼舞辻無慘特意維持了好一段時間的輸送。仔細想來,眼前這個卑鄙下流的家夥,居然是……擁有我最多鮮血的那一個?
真是該死。
鬼舞辻無慘嫌棄起來。
“感覺,很不好。”伏黑榮美再怎麼不願意承認都得接受現實,她冷冰冰地看向對面,現在已經連大腦都好像被煮沸一樣翻騰混沌,“很不好。”
世界在她的眼中變成了模糊的色塊,黑黑白白的一片片還如雪花一樣反複震顫。眼球已經完全失去了功能,看不見任何其他東西,嗅覺和聽覺卻在猛然一炸後變得格外靈敏——她甚至能夠聞見每一片雪花的不同,能夠聽見每一片雪花落地的差異。
身體内的血液滾燙不已,伏黑榮美隻覺得自己好像被送進了煮沸的湯鍋,從内至外都又熱又痛,恨不得撕開皮膚,讓那些岩漿一樣的鮮血流淌出來,好好用沁涼的雪花降降溫。
一種恐怖的生長痛席卷全身。
骨肉生長和拔節的聲音在甯靜的雪夜裡更像是某種血色案件正在進行的響動。
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擁有了自己的思想,拼了命地攫取着營養。原本的身體不足以提供,它們就轉而向外界尋求。
伏黑榮美赤紅着雙眼,嘴唇微張,死死地盯着鬼舞辻無慘:這家夥,聞起來,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