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飛機已經抵達宣城國際機場,宣城的地表溫度為16攝氏度60華氏度,當前天氣中雨轉小雨……”
江棋瑞拿過搭在扶手側的深色西裝外套披上,在空姐笑容滿面的指引下,拖着随身攜帶的小行李箱,緩步往出口走去。
他走的vip通道,臨到出口時周圍也僅三兩人。
圍在圍欄前接機的人們聽見響動,擡頭,見不是在等的人,又低頭繼續看起手機。
江棋瑞輕擡手看一眼表上時間,淩晨兩點三十六。
原本國内的助理是要來接他的,然而他乘坐的這班飛機延誤了将近六個小時。
登機前他給助理發去消息,讓助理不用再來接機。
江棋瑞垂下手,繞過出口處的圍欄,擡頭看到達層的指示牌。
視線緩緩轉動,尚未找到印着“出租車”指向的指示牌,微小的動作驟然被截停在半途。
他視線落在幾米遠處。
空蕩蕩到達層大廳的裝飾圓柱前,站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男人穿着件黑色沖鋒衣外套,外套拉鍊拉至最頂端,銀白的拉鍊頭抵着下巴。
他懶洋洋靠着圓柱,合着眼,雙手環在胸前,一副等人等到即将睡着的懶散姿态。
烏黑短發散落在額前,有幾根垂至高挺鼻梁。
即使沒睜眼,也是英俊到足以令周圍人頻頻側目的優越長相。
江棋瑞一時間沒了動作,就這麼站在原地,靜望着不遠處的男人。
直到身後喧鬧聲起,他才似是驟然從夢中驚醒,欲蓋彌彰般地垂下眼來。
轉了個向,邁開腿往出口大門走去。
不過走出五六步的距離,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
“江棋瑞?”
江棋瑞腳步一頓,呼吸微滞。
身後腳步聲紛雜,可落入江棋瑞耳中,一切卻被虛化得隻剩下唯一一道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噔”“噔”“噔”
黑色沖鋒衣進入視野,登山鞋踩在反光的乳白瓷磚。
三步、兩步、一步。
男人站定在江棋瑞垂落的視野中。
周遭行人步履匆忙、閃爍、交織。
短暫又漫長的喧鬧叫停。
江棋瑞擡眸,撞入一雙烏黑的眸。
那是一雙很是個性分明的眼睛,瞳孔顔色是少見的深灰。
男人眼尾微微上挑,扯着點似有若無的笑看人時,自帶兩三分桀骜的痞氣。
江棋瑞抓着行李托杆的手微蜷。
指腹陷入拉杆中央的按鈕,暈白一圈。
宋思玺視線逡巡一圈,在與江棋瑞的沉默對視中,選擇主動開口:“回國?”
江棋瑞薄唇輕碰,應宋思玺:“出差。”
沒什麼起伏的語調,聲音淡漠,像經年未見普通朋友之間再普通不過的場面寒暄。
宋思玺聽到回答,表情耐人尋味了一瞬。
藏在他狐狸似的幽深的眸中,轉瞬即逝,叫人難以察覺。
他慢悠悠“哦”了聲,在江棋瑞面無表情的沉默中,也跟着不說話了。
然而視線卻直勾勾落在江棋瑞臉上,半點沒有要收回的意思。
宋思玺高出江棋瑞大半個頭,垂眸看去時,視線最先落點在江棋瑞明顯打理過的頭發上。
江棋瑞的發色比尋常人要淡些,有點自來卷,發質很柔軟。
可打理過的頭發卻掩蓋了後兩者特質,一絲不苟,為西裝革履的人平添了嚴肅與冷漠。
宋思玺視線落下,又去看眼前人長睫下茶色的雙眸。
江棋瑞皮膚很白,是沒什麼溫度的冷白。
到達層大廳白熾燈下,淺茶色瞳孔無波無瀾,神情與模樣一般清冷的人在宋思玺許久不錯的注視下,輕蹙起秀氣的眉。
一陣電話鈴響,打斷兩人間略顯詭異的沉默氣氛。
宋思玺從沖鋒衣口袋裡掏出手機,就站在江棋瑞跟前接起了電話。
這個時間段有兩班臨近時間落地的飛機,到達層大廳比江棋瑞剛出來時喧鬧許多。
江棋瑞聽見宋思玺手機裡傳出道年輕朝氣的男聲。
聽不清具體說了什麼,隐隐約約有“我到了”這幾個字眼。
江棋瑞忽然覺得有點悶。
他擡手,下意識搭上系得工整的領帶,食指勾進領帶間,又很快理智回籠地停了動作。
電話裡的男聲叽裡呱啦講了一堆,江棋瑞聽見宋思玺很輕地笑了一聲。
而後是親昵又熟稔的,慢悠悠的語調:“我在A口,你過來找我吧,這裡離停車場近。”
電話裡的男聲瞬間爆發出尖叫,而後開始胡攪蠻纏。
“我有兩大箱行李……你不過來,我要死的……”
江棋瑞垂下眼,安靜轉身。
剛邁出一步,忽地被拉住了手臂。
他一怔,近乎僵硬地側過臉看向拉住他的人。
宋思玺對他做了個“等下”的口型,繼續出聲應電話裡的男生。
“你怎麼活着在M國機場把兩大箱行李送上的飛機,現在就怎麼帶着你的兩大箱行李過來,給你一分鐘,一分鐘沒見到你,我們就停車場見了。”
電話裡爆發出尖銳的爆鳴。
宋思玺拉着江棋瑞手臂的手沒松,好似笃定他一松,江棋瑞就會直接轉身離開一般。
電話裡的爆鳴不多時便出現在現實中,伴着怒氣沖天的指責。
“宋思玺你個冷血無情的狗東西!我要回去跟爸媽告狀!”
宋思玺果斷挂了電話,慢悠悠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淡淡瞥一眼氣勢洶洶沖來的人。
“這不剛剛好一手一個,根本沒有需要我發揮的餘地。”
“你大爺的?#%@……”
江棋瑞視線停留在宋思玺仍拉着他手臂的手片刻,最終也轉過身去。
在看清罵罵咧咧大步走來男生面容的一瞬,繃緊的神經下意識一松。
男生的眉眼與宋思玺有幾分相像,二十上下的年紀。
逐漸走近的身影與記憶中小男孩的身影緩緩重疊,江棋瑞腦海中冒出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