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他喝了嗎?”
“沒有。”
宋思玺又問:“那跟誰喝了?”
江棋瑞輕眨眼,半天沒回答。
俨然是想不起來了。
宋思玺沒再執着這個問題,轉而問:“有受别人欺負嗎?”
江棋瑞這一次應得快,聲音輕輕的:“沒有。”
短暫安靜的空擋,宋思玺身後響起一個顫顫巍巍的聲音。
“那個……哈哈……我們不是故意打擾的……哈哈,就是我們也太久沒見瑞哥了,想跟瑞哥打聲招呼再走呢,哈哈。”
宋思玺轉過身,看向禹子琪。
禹子琪唰地一下就往任安楠身後躲,把慫字貫徹到底。
任安楠翻了個白眼一臉嫌棄,直接沖江棋瑞say嗨。
江棋瑞看向她,盯着她看了會,輕聲開口:“安楠。”
任安楠瞬間笑了:“啊,這一聲叫得我,舒坦了,當年你走都不跟我們說一聲,還把聯系方式全換了,真以為你不打算跟我們玩了。”
江棋瑞呼吸微輕,張了張嘴。
想說什麼,可醉酒後的大腦卻無法支持。
任安楠先一步開口:“不為難喝醉的人,以後有空聚再聊。”
江棋瑞輕聲應好。
見任安楠打了個頭,禹子琪又瞬間勇了。
他從任安楠身後走出,朝江棋瑞指着自己:“瑞哥,我我我。”
江棋瑞看向他,也是盯着看了會,才開口:“子琪。”
禹子琪瞬間把眼睛都笑沒了,而後露出老父親般心疼的表情。
“我的哥啊,你看起來怎麼比高中還瘦,是不是玺哥沒在你身邊盯着你吃這吃那,你就不好好吃飯了?”
江棋瑞又回答不上了。
可他似乎是覺得應該要給出一點回答,于是在盯着禹子琪看了小一會後,他認真應:“你胖了。”
短暫的兩三秒安靜。
在場衆人爆發出雷鳴般不厚道的笑聲。
禹子琪又自閉地縮回了任安楠身後。
江棋瑞遲緩地意識到說錯話了,下意識看向宋思玺。
宋思玺臉上也挂着笑意。
見他看來,開口安撫:“他的确胖了。”
後又補刀:“而且胖不少。”
“玺哥!!!”
江棋瑞嘴唇輕碰,但奈何腦子實在轉不過來,又老實把嘴閉上了。
在一片歡笑聲中,他又聽見一個很小聲喚他的聲音。
“瑞神,瑞神。”
江棋瑞尋着聲音,微側過臉,看清站在任安楠身側的男人模樣。
高高瘦瘦的,長得很白淨斯文,戴着副普通的黑框眼鏡。
江棋瑞緩慢思索,而後開口:“銳澤,好久不見。”
紀銳澤臉一紅,一下子緊張得不知所措,剛準備擡手跟江棋瑞握手,一下子瞥見江棋瑞身前杵着的大高個。
他擡起的手默默收回,欲蓋彌彰地推了推眼鏡:“好久不見,瑞神。”
說完,又忍不住跟禹子琪說了一樣的話:“你真的瘦了,要好好吃飯啊。”
江棋瑞輕聲應他:“謝謝。”
紀銳澤臉又紅了。
餘光瞥見宋思玺朝他投來的目光,他悄無聲息後退,假裝很忙地擡手給臉扇風。
他這一退,讓江棋瑞看清了原本有些被他擋住的女人。
女人披肩的長發綁在耳後,穿一身幹練的職業裝,似乎是下班後直接趕來的這裡。
江棋瑞的視線停在她眉眼間,回憶片刻後,開口。
“安卉,你不戴眼鏡了。”
宋安卉笑:“嗯,高中畢業就去做了近視手術。真是好久不見啊江同學,這些年過得好嗎?”
江棋瑞許久沒有回應。
宋安卉意會地岔開話題:“回國出差嗎?”
“嗯。”
“什麼時候走?”
“十天左右。”
三兩句寒暄,江棋瑞又再往邊上看去。
可邊上沒有人了。
他視線又逡巡一圈。
就隻有他們四個,沒别人了。
禹子琪湊在任安楠耳旁小聲道:“瑞哥不會是在找景澄吧?他是不是喝多忘了景澄比他搬走還早了?”
宋思玺聲音适時響起:“改天有機會再聚吧,我先送他回去。”
禹子琪連忙應:“哦哦好,你知道瑞哥住哪嗎?别徇私舞弊往你自己家送啊。”
宋思玺側過臉幽幽看他。
禹子琪本就是插科打诨說句逗趣的,沒想到江棋瑞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知道的。”
話落的瞬間,四人齊刷刷朝宋思玺瞪去。
“你小子!”
“你你你……”
“你竟然!”
“果然……”
宋思玺面不改色無視幾人的指責,對江棋瑞輕聲道:“走了。”
江棋瑞看向他,點了點頭。
而後又轉回身,朝對面幾人微微欠身,說:“再見。”
上一秒還張牙舞爪的四人瞬間面露微笑,滿臉慈愛。
“再見~”
“路上注意安全~”
“要不留個聯系方式再走?”
“對啊!加個微信吧!”
見反應明顯已經慢了好幾拍的江棋瑞在幾人的炮語連珠下,真的要去摸手機。
宋思玺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江棋瑞擡起的右手,而後沖已經紛紛掏手機的幾人道:“聯系方式找我要。”
話畢,他擡手輕攬江棋瑞肩膀,帶着人走了。
直到兩人身影消失,禹子琪才回過勁兒來地發出感慨。
“草,剛剛玺哥沖出來揍人那勁兒真給我整懵了,我都多少年沒看他這麼瘋了,我還以為他早被社會磨平了呢。”
任安楠辣評:“很顯然,隻是會裝了。”
宋安卉抓重點:“他倆是不是複合了?”
紀銳澤咬牙切齒:“真迅速啊這無恥之徒!”
·
走出大堂,宋思玺收回虛搭在江棋瑞肩頭的手。
出門的瞬間冷風撲面。
他看一眼江棋瑞左手臂彎間搭着的西裝外套,轉而脫下身上的風衣,披到江棋瑞身上。
“開車來的嗎?”
“嗯。”
“那開你車回去。”
停車場不遠,宋思玺直接管泊車工作人員要了江棋瑞的車鑰匙。
兩人緩步往山莊側面走去。
夜已深,周遭沒什麼人。
找到車,宋思玺打開副駕駛車門,讓江棋瑞先上車。
等江棋瑞坐好,他彎腰,幫明顯已經不在狀态的人系好安全帶。
視線垂落間,看到了江棋瑞搭在腿上的左手。
纏了不小一圈紗布。
剛才江棋瑞的左手一直被搭在左手手臂上的西裝外套遮着,宋思玺才一直沒注意到。
他停了動作,出聲問江棋瑞:“手怎麼了?”
沒得到回應,卻是看見眼前人緩緩将受傷的手往身後藏。
宋思玺安靜下來。
剛才在山莊裡那點歡樂氣氛瞬間散得一幹二淨。
冷戰的事實又擺回到兩人之間。
宋思玺看着江棋瑞即将将受傷的手完全背到身後,他伸手,抓住了江棋瑞手腕。
而後擡眸,夜色下烏沉沉的眸望向江棋瑞,叫人辨不清神色。
江棋瑞還是和在山莊裡一樣,不躲不避地看他,神情專注又認真。
于是宋思玺又問了一遍:“手怎麼了?”
眼前人卻仍是隻看着他,不應他。
車廂内持續一陣寂靜。
許久,宋思玺聲音才再響起:“我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他指腹輕輕摩挲掌心間瘦削的手腕。
“每當我覺得你已經對我敞開心扉了的時候,你又總能毫不留情地轉身就走。”
“江棋瑞,你讨厭我嗎?”
一直不言語的人終于有了反應。
他被宋思玺圈住的手微動了一下,不像是要掙開,像是想拉宋思玺,可宋思玺攥得緊,沒讓他動。
他隻好停下動作,看着宋思玺,說:“沒有讨厭你。”
陰天的夜晚。
無星、無月、也無風。
萬籁俱寂。
宋思玺緊盯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圈住江棋瑞手腕的手緩緩松開,而後擡起,撫上眼前人脆弱的脖頸。
感受到掌心溫涼的皮膚輕顫。
被他圈住的人顫着,卻沒躲,仍是用那雙好看的眼睛不錯地注視着宋思玺。
宋思玺變本加厲,指腹撫過細膩的耳後皮膚,指尖薄繭惹得眼前那雙漂亮的眸裡逐漸氤氲出水光。
漆黑空間裡朦胧得越發扣人心弦的人卻仍是沒躲。
他輕顫着,乖順的,眨眼間濕了卷翹的睫。
霧蒙蒙的眸還是那樣望宋思玺。
宋思玺掌心穿過他柔軟的發。
“那喜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