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嬸子,你也忒不厚道了,竟隻顧着你那地,倒是瞧不見我這邊也有不少的活兒。”
趙榆還沒說完,任鄭婆子臉越拉越長,她繼續道:“你缺人幹活,怎的不叫上自家的兒孫?他們難不成這般不孝,任你一老一婦頂着大日頭出來開荒,他們則在家坐享其成?”
她一邊說着,一邊目露同情。
鄭婆子可見識到了這臭丫頭的嘴皮子,溜滑滂臭,着實讨人厭。
這麼多年還沒幾個人當着她的面這般說話,村裡村外誰見了她都得給一分薄面。
原因有二。
一是年長,二便是多福。
誰不因她家子孫多,且都站住腳沒有一個夭折的,心存羨慕。
不僅各個村裡的新嫁婦求她摸面,就是鎮上縣裡的富家老爺過個壽都客客氣氣的請她上門坐一席。
這麼多年她也長了不少臉面,今兒倒是被個小丫頭騎到頭上了!
鄭婆子越想越氣,張嘴就要開罵。
這時,另一道不輸于鄭婆子嘴皮子的大嗓門傳來:
“老不修的婆子,自己兒子不使喚,倒是使喚起我兒子了!你是活夠了不要臉,難不成你媳婦也不要臉?和别人家的漢子一起蹲地頭,也不怕被人戳爛臉皮!”
來人正是周婆子。
周谷轉過頭,滿臉驚訝,“娘,你怎麼來了?”
趙榆也沒想到周婆子會這個時候過來,忙跟着周谷後頭,喚了聲“周嬸”。
周婆子瞧都沒瞧周谷,反而是對着趙榆應了一聲。
她當然不想搭理周谷,這個憨貨别人都要把他當成免費勞力使了,他還像個傻子一般閉嘴不言。
若不是趙榆阻止,就憑他這個豬腦子,定是要上别人地裡幫着做活。
周婆子越想越氣,既氣鄭虔婆如此不要臉,又氣自個兒兒子不争氣。
周婆子其實來的有一會兒了,連鄭婆子婆媳厚臉皮借鋤頭這事,她都看進了眼裡。
當時她就受不住的想要沖出來,将這對婆媳罵個狗血淋頭。
但好在趙榆是個知事的,護着鋤頭沒讓她們搶去。
這麼一比,顯得老二越發的窩囊,明曉得她不喜,或者說厭極了鄭婆子,他竟是一個拒絕的字都說不出口。
這般讓人生氣,周婆子恨不得拿柴刀将他腦袋劈開,看看裡頭到底放了什麼破爛玩意兒。
兄弟四個,怎麼就他蠢成這樣?
周婆子要強一輩子,磕的最狠的一跤便是在子女身上。
女兒先不談,就論四個本該頂門戶的兒子。
她也不知道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孽,殘的、蠢的、懶的,竟全讓她家占了。
唯獨還有個老三,能耐不缺,但那脾性又很讓人頭疼。
想到老三那又狠又硬的拳頭,周婆子心都跟着狠狠抽了一下。
四個兒子,竟沒有一個能讓她安心的。
周婆子眉眼裡頭都泛起苦來,但一想到鄭虔婆正在看着,她立時将苦壓下去。
說起來,周婆子之所以這般憎惡鄭婆子,一個很大的原因便是後者愛顯擺自己,什麼多子多福,富貴滿堂都是她在外頭特意給自己表的臉面。
這倒也沒什麼,畢竟事實上也差不離。
但你顯擺便罷了,為何話尾還要拿周家說事?
每每用一副憂心的語氣,明裡暗裡将周家描述的仿佛是晦氣上身一樣,說什麼“周家也不知惹到了那路子神仙,家裡不是病就是殘,兒子年歲這般大了,媳婦愣是影兒都沒有,真真是可憐了周家兩個老的。”
呸!
我用得着你可憐?
将沾晦這事往周家頭上抹,真是爛心爛肺的人才做的出來!
周婆子已經不下三次聽見有人說起周家黴運纏身這事,這是誰傳的,她心裡門清。
還有那些偏聽偏信的人,見着周家人,就像是被晦氣染上一樣,眼裡的嫌棄掩都掩不掉。
周婆子見一次,就忍不住咒罵一次。
尤其是那鄭婆子,既然嘴裡帶了毒,總有一天這毒要把她引以為傲的福氣給變成毒氣,到時她就等着看她李家倒黴。
約莫是想到了陳年舊恨,周婆子臉上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盯着鄭婆子的眼神,氣勢足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掄膀子沖過去。
鄭婆子暗罵一聲,真不愧是生出周老三那個壞胚的老子娘,粗蠻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