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子雖是粗糧,說起來是沒有稻谷小麥金貴,可一旦家裡夥食緊俏了,這豆子也是能拿來救命的。
反正周家對這片黃豆地十分重視,一天來看個三四次極為正常。
趙榆跟着周婆子一起巡視,主要是見地上有沒有新啃咬的殼,好在除了一些被啃出的舊印子,新咬痕倒是沒見着。
趙榆心想,這幾天鳥獸來的少,約莫是最近尋摸兔子的人多了,它們受到驚吓不敢出來,豆子自然就不被禍害了。
正想着,突然一聲極為熟悉的“哇哇哇”聲傳了過來。
距離不遠,似乎就在山林外圍。
趙榆擡頭,朝着那邊望了望,果然見到其中一棵樹冠在搖晃。
周婆子也打眼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瞧,雖什麼都沒見着,她仍就皺着眉,狠聲道:“定是那些饞嘴鳥獸,一個個的不在山裡尋吃的,偏要出來糟蹋糧食,當真是禍害!”
趙榆張了張嘴,想說這叫聲和鳥沒什麼關系,這哇哇的聲音是出于一隻猴子,還是一隻脾性很差的猴子。
但想到那猴子熟練地仍那些半青不紅還酸的澀嘴的果子,不難猜出它是個挑嘴的,這般挑嘴估摸着是看不上這些發硬又沒甚滋味的老豆子。
趙榆之所以确定是那隻猴子,原因無非是她從沒見過哪隻猴子能叫的這般賤兮兮的,除了前段日子打過她的那一隻。
山裡的猴叫聲還在繼續,“哇哇”個不停,趙榆似乎能聽出裡頭的嚣張,想起之前被果子砸的泛疼的後背,她就忍不住咬了咬牙,暗暗猜道:這猴子定是又逮着弱小在可勁欺負!
*
再次提着一隻兔子回家,免不了又是引起一番驚歎。
當然驚歎的人隻有大牛,其餘人分為兩類,一類如周老漢這般穩重的,隻在心裡感慨一番,一類便是方春梅這種的,明明眼睛盯着兔子不放,神情卻是又怨又妒,還要裝出不屑,瞧着十分割裂。
方春梅是自己出來的,原本還硬氣的将自己關在卧房裡,吃喝都讓周青給端進去。
周青伺候了幾回,嫌麻煩,有些不太樂意。
而方春梅呢,也嫌棄周青服侍不周,不僅不給她夾肉,就是肉湯也不給她澆一滴,她急的嘴裡冒火,就怕自己在屋裡多待一天,那房梁上的兔子肉沒了她都不知道。
不止肉,還有她每日的口糧。
因為她整日不出屋,連活計都抛了,原想着等周家人急了,定然會先來求她,可萬萬沒想到的是,周家婆母心狠的厲害,給她的飯食越裝越少。
從一開始的碗口齊平到今早的半碗粥水,她越發吃不飽,心也跟着發慌。
她是憋着一股氣和婆母在對抗,可随着兩天過去,除了第一天受了罵,後面她幾乎被冷待了。
活不再交給她,吃喝也不再叫她,家裡的好東西似乎都沒了她的份。
方春梅焦急的不行,原本提着的膽子也跟戳破的魚泡般,松垮又單薄。
最後實在憋不住了,她這才從屋裡頭出來。
看着被婆母提回來的兔子,她面上是做足了不屑一顧,可她心裡忍不住慶幸自己出來的及時,這要是還縮在屋裡,這兔子肉指不定又沒她得份。
趙榆不知道其他人心裡頭怎麼想的,但由于這次這隻兔子,她明顯感受到周家人對她有所變化。
就比如大牛,開始喜歡粘着她了,連她幹活都喜歡蹲在旁邊看着,竟一點也不覺得無趣。
還有周嬸——
尤其是周嬸!
之前周嬸和她說話,都是直接吩咐,并不會叫她名字,現在則不同,她會先喚一聲她的名字,再将事情囑咐給她。
看着區别是不大,但趙榆卻感受到二者的不同。
前者像是不被在乎的奴隸,沒名沒姓,後者則意味着她獲得了認同,她的名姓也不再如以往那般無關緊要。
夜幕降臨,趙榆依舊坐在院子的木墩上等飯食吃,不同的是,這次她身邊還坐着大牛。
他始終不願意進屋,嚷着要和趙榆一起在外頭吃。
也是托他的福,這次晚食趙榆沒有落在最後,而是在堂屋裡的人動筷子時,她就接到了周嬸端過來的飯食。
趙榆啃着兔肉,時不時的轉頭看一眼大牛,這小子悶頭吃的香,飯碗一捧,再沒了之前叽叽喳喳話多的樣子,瞧着是恨不得将臉都埋進碗裡。
趙榆聽着他吃飯的吸噜聲,很是新奇。
之前這邊就她自己狼吞虎咽的吃飯食,涼風拂過,雖清爽,卻也難免覺得有幾分凄苦。
現下身邊不過是多了一個一心隻顧吃飯的五歲小子,趙榆卻覺得歡鬧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