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這馬車裡隻剩下孟祈一人了。
孟祈閉上眼,靠在車壁之上,心情是從未有過的放松。從前他總不能理解,為何那些笙歌城内那麼多不學無術隻圖貪圖享樂的富家公子哥兒,這一瞬他有些理解了。
成天不用操心,隻吃喝玩樂是真的暢快。
今日所有的笙歌權貴的車駕都在祭壇外圍停下,這裡少說圍了近千個禁軍,他們都認識孟祈,見孟祈到來自動将攔着的路讓開由着孟祈走了進去。
孟祈朝前走着,看着這帶着嚴肅而又神秘約有十人高的祭壇。祭壇頂端放着一銅鼎,過一會兒,這銅鼎裡就将燃起大火,而後新後需将這近一個月内寫于龜甲上的禱文扔進銅鼎中,以向上天乞求大衡福澤綿延,安定百年。
他眺着這祭台之上的銅鼎,一會兒,褚臨就要牽着穿着鳳袍的宋朝月,一步步登上這祭台,最後将龜甲扔進其中,自此,她将是大衡的皇後,與他再無瓜葛。
他凝神望遠之際,身後有一人突然攬住了他的肩膀,笑嘻嘻的模樣:“師兄,看什麼呢?”
“雲方,把你的暗針給我收回去!”
孟祈甚至都沒有看一眼,便發現了雲方的小動作。
計謀被拆穿,雲方立時慌了。
周圍全是大臣,他隻得壓低聲音同自己這個師兄說:“師兄,我明明叫阿遲給你送了信來,你為何還要入宮!”
孟祈當然知道今日等着他的是什麼,他釋然一笑,望向祭台:“雲方,我還從未見過她穿嫁衣的樣子呢。”
雲方聽罷,眼眶泛紅,站到孟祈面前,擋住他的視線:“師兄,你得活着。”
“陛下駕到——”
這高昂的聲音打斷了他們師兄弟二人的僵持,孟祈将雲方拉到自己旁邊,溫聲勸他說:“快回去站好,大典馬上開始了。”
通往祭台的漢白玉石階上,褚臨立于左側,宋朝月被他牽着,站在其右側。
金色的龍袍,大紅色的鳳袍,看起來如此相襯。
“恭迎陛下——”群臣的聲音在的祭壇四周回蕩。
過一會兒,群臣亦将如此叩拜宋朝月。
“衆卿平身——”
“謝陛下——”
孟祈站在群臣最前方,仰頭看着祭台之上的宋朝月。
今日她的頭上戴着一頂閃着金光的鳳冠,唇上塗了鮮紅的胭脂,身上的紅色鳳袍由金絲線從胸前到裙擺處繡了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那鳳凰瞧來将欲飛出,逼真得緊。
大典開始,先有禮官唱詞,然後宋朝月将自己龜甲盡數投擲進燃着大火的銅鼎之中,最後,禮成。
“恭喜陛下,恭喜皇後娘娘——”
群臣朝賀着,孟祈卻怎麼都說不出一句恭喜。
他隻是緘默地看着頂上的宋朝月,而宋朝月也同樣俯瞰着下邊。
他看不清她的眼,隻是瞧見她與褚臨的手十指緊握,瞧來那般刺眼。
大典即成,從今往後宋朝月便是這大衡的皇後。她與褚臨的孩子,将成為名正言順的君主!
然這祭祀大典還隻是今日的一個序幕,按着規矩,宋朝月還需得入褚氏宗廟拜見老祖宗、還有太皇太後以及太後……
忙活一天,最後才到裕園的封後晚宴。
大臣們提早便去裕園等候,孟祈一直一個人獨坐着,也沒有一個人趕上去打擾。
最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如今的神威将軍走到了孟祈身邊,他坐在了孟祈的旁邊,同他說:“沒有想到王爺今日會來。”
孟祈擡手,給宋明澤斟了一杯酒,“你阿姐成親,我怎能不來。”
這話叫宋明澤梗住,他無奈看了一眼孟祈,同他說:“還請王爺随我來,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孟祈起身,跟着宋明澤穿過水榭,來到了一個名叫金池軒的地方。
宋明澤推開金池軒的院門,孟祈跟着走了進去,再推開裡面一間屋門,孟祈看見,宋朝月就這般背對着自己,不肯轉身。
“你今日來,是想給我添晦氣的嗎?”
孟祈搖搖頭,似乎是忘了她背對着自己看不見。
“不是,按理我本應到場。”
宋朝月突然轉身,瞪大雙眼,對着孟祈斥道:“你知不知道你多看我一眼,褚臨便對我多生了幾分離心,你來,于你于我,有什麼好處!”
孟祈隻是笑笑,一點兒都不惱。宋明澤早已經退下,在這并無其他人所在的地方,他伸手抱住宋朝月:“桑桑,這是我最後一次這般叫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