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棱市馬橋河鎮東南部。
歲末将至,本就靜默的中俄邊境線上荒無人煙,隻有零星的幾個村人因為不得已的原因出門,或是購買生活必須品,又或是有迫不得已的任務在身。
室外,天灰蒙蒙的陰,雖已快到中午,卻總有種撥雲無法見日的寒氣,路面上結了很多冰疙瘩,一條條地橫在道路中間,間隙中又透點雪,走在路上讓人直打顫。
“行行行,媳婦兒,肉已經買到了,馬上回家,别盯邦給我打電話了嗷!”
田邊的地壟溝上,一個男人拎着滿袋的豬裡脊快步往家走,厚重的黑色羽絨從上到下把他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憋老催了啊,我心裡有數。我剛剛擱外頭死冷的沒看手機,你老催影響我速度!”
男人名叫宋長海,媳婦兒喊着下雪天要吃一口黏糊酸甜的鍋包肉,他拗不過,便扛着凍出了門。
隻是電話那頭的女人不依不饒,一口咬定男人出門這麼久就是借外出偷摸抽煙喝酒。男人一手拿出車鑰匙,另一隻手把豬肉挂在汽車的後視鏡上,嘴裡不停地念叨。
後視鏡上印出男人身後一望無際的黑色凍土,地壟溝上,有個女孩僵直地站那兒,一動不動。
男人被吸引了視線,發現道上站的分明是一個發絲細軟,明眸皓齒的美女,隻是不知為何像個雕塑般呆愣在原地。
“不是媳婦兒,你聽我說我真沒喝,也沒看到什麼女人走不動道兒,這樣,我先道個歉,然後馬上回來給你做鍋包肉行不?”
電話那頭的女人根本不聽,廚房備菜傳來抽油煙機的聲音,噪音讓女人更加煩躁,對着電話這頭就是一場咆哮。
“你是不是出息了?買個豬肉不知道的還以為離了二裡地呢?剛剛微信不回呢是手縮殼裡了,你現在道歉有啥用啊?豬撞樹上你知道拐了大鼻涕流到嘴裡了你知道甩了?哎呀媽呀我真是出息了這電話可算是打通了,下回是不是還得告訴我你擱道上遇到東北虎了呢?”
男人那頭突然陷入了沉默。
“……真碰上了。”
短暫的沉默像是為女人宣告了勝利,女人越罵聲音越大,“我說的有錯嗎?一年到頭淨跟我扒瞎。”
“不是……媳婦兒,我前面真有老虎。”
話音落下,男人看到地壟溝綿延的盡頭,一隻将近人三倍高的東北虎,正饒有興趣地凝視着面前的女人,一步步試探性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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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世文旅牡丹江市臨時辦公室。
尹維把行李放下,又把糕點放進冰箱。打開ipad看了看張鴻斌發過來的一階段施工進度報告,右眼皮猛烈跳動了一下,又點開文件仔細看了一遍。
還沒看到一半,就見江思雨推門而入。
他皺緊了眉頭,正要下逐客令,隻聽見對方一個勁兒地湊上來,阿維哥阿維哥的喊個不停。
“這邊項目上這麼危險,阿維哥你就不會心疼我一下嘛。”
“你是不是台灣偶像劇看多了?”
“要找阿裡郎左拐去機場飛台灣,别在這給我矯情,這兒是東北。”
尹維打開顯示器準備确認這周的行程安排,正眼沒看江思雨一眼,“今天是第二個景點開工日,你怎麼不去項目上?”
“項目上那麼危險,我這次進組的時候開車就看見老虎了,我不想去。維哥你陪我去吧?”
尹維還沒來得及确認沈嘉敏的郵件,臉色驟然一變,“老虎?動物園裡嗎?”
“不是啊,”江思雨用手比劃出三個人寬度的大小,“我剛進穆棱的時候,車外不知道哪裡冒出來一隻東北虎,我車窗被它扒了一掌都被震到内裂了,我直接把車也送去修了,所以才沒去的。”
“在哪個位置?”
“馬橋河鎮上,隻不過早上那片區域我和楊凇互換了,開車一個多小時吧。”
尹維摸了摸太陽穴,騰起身,連手機也沒顧着拿,抄起車鑰匙向停車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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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海哆哆嗦嗦地按下了報警電話,松了一口氣,正想原地藏起來等待一會兒,擡頭一看,那隻猛虎竟越走越近。
一秒,兩秒,三秒。
它朝着田埂上一動不動的人撲了過去。
他靠在車前門上,不小心碰到了剛買的那袋生豬肉,不由地心生一計。
随即,他解下塑料袋裝的豬裡脊,把左車窗搖下,徑直朝地壟溝沿線的道路沖去。
許是被突如其來的引擎聲所震懾,楊淞在被拍倒在地的瞬間裡看到東北虎的琥珀色的眼睛裡竟然出現了微縮,一瞬間,那隻皮毛厚實的前爪松動,她被人一手拎上一輛車,随之右邊的窗戶裡飛出一袋生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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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往馬橋河鎮的路上,兩輛警車開道,出警的除了值班民警、林業部門負責人,還有尹維幾經周折聯系到常年研究東北虎的專家。專家坐在他的車後沉聲道:“不排除是在這次活動的是我國疆域内新發現的野生種群,我聯系過了,近期橫道河子虎林園的東北虎都沒有走失出逃的迹象。”
荒地上,尹維看見前方擋風玻璃上出現了一隻身長近4米的東北虎,正猛烈拍擊着一輛白色大衆的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