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剛剛那張挂号單,向陽不知為何感到一陣心虛,她佯裝無事地打招呼道:“擦車呢。”
達瓦見向陽從廚房走出時明顯一愣,視線下意識瞟向女生身後,心不在焉道:“嗯。”
向陽尴尬地笑了笑,低頭快步回到房間,直到一屁股坐在床上時才發現那張挂号單還牢牢攥在自己的手心。
她忙掀開窗簾朝外望去,院落中早已空無一人。
而此時的達瓦正立于廚房之中,盯着那兜有着明顯翻動痕迹的塑料袋陷入沉思。
*
“幹杯幹杯!”
餐桌前,嘎瑪高舉着杯中的飲料歡呼着。
“悠着點兒,别把自己喝醉了。”達瓦在一旁涼涼道。
嘎瑪翻了他一個白眼,将手中的可樂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見誰喝可樂還會醉呢?”
“來來來,讓一讓!”頓珠卓瑪手裡端着一口大鍋,從門外邁着小碎步進來。
向陽剛好坐在正對着門口的位置,但不知怎麼的,從開飯起她就一直神不守舍地盯着碗裡的飯菜發呆,如今自然沒有聽到頓珠卓瑪的吆喝。
“讓一讓啦!”頓珠卓瑪再次提醒。
眼見熱鍋即将碰上向陽,達瓦蹙眉伸手将女生攬了過來。
“牦牛肉火鍋來喽!”嘎瑪叫道。
熟悉的幹淨氣息湧入鼻尖,向陽這才回過神來。
她僵硬地半靠在達瓦懷中,直到頓珠卓瑪準備好一切才尴尬地坐正身子。
“開動吧!”
嘎瑪眼睛放光地飛舞着筷子,不一會兒面前的碗裡已經堆成了小山。
“向陽,新年就要到了,你過幾天要回家嗎?”四個人難得休閑地聚在餐桌上,頓珠卓瑪閑來無事拉着家常。
“阿媽,向陽姐姐的新年還早着呢!她肯定不回去啦,是吧?”嘎瑪大快朵頤間還不忘抽空說話。
向陽笑着點點頭:“對,等一月份快過年了我再回去。”
“哦,”頓珠卓瑪恍然大悟,“那正好,到時候讓達瓦陪你一起回去,那時候人擠人,你一個女孩子行李都不好搬。”
“啊,”向陽下意識看向達瓦,連忙擺手,“不用了不用了。”
“阿媽,”眼見頓珠卓瑪還欲再說,達瓦适時出聲打斷,“到時候再說嘛。”
頓珠卓瑪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掃視一圈,似乎也察覺到兩人隻見的氣氛不對,忙止住了話題:“哦,哦好,還早着呢,到時候再說嘛。”
一頓飯中,除了嘎瑪沒心沒肺地胡吃海喝,剩下三個人都各懷心事。
“達瓦,你是不是欺負向陽了?”廚房中,頓珠卓瑪望向一旁正幫忙洗碗的兒子。
達瓦心中直呼冤枉,他一臉無辜道:“沒有啊。”
頓珠卓瑪狐疑地看向兒子,叮囑道:“最好沒有,但過幾天你還是要跟着向陽過去一趟。”
“向陽阿媽之前跟我談的合作我覺得挺好的,過段時間你替我去和周阿姨說一聲,生意這種事情還是當面談才能顯示出誠意。”
達瓦想到櫃中那一兜茶葉,點頭應道:“好。”
“出去吧,在這裡淨給我添亂。”頓珠卓瑪看着六神無主的兒子,出聲驅趕。
達瓦被母親趕出廚房,正撞見院子中仰頭賞月的向陽。
他将濕漉漉的雙手在身上随意的擦了擦,猶豫片刻後還是決定走上前。
向陽自然也注意到對方的靠近,那張挂号單此時正靜靜地躺在口袋裡,她擡眸望向高大英俊的青年,開口道:“我······”
“我······”與此同時,達瓦也正開口。
兩人俱是一愣,對視片刻後達瓦緩緩道:“你先說吧。”
向陽也沒推辭,從兜裡掏出那張早已被她蹂躏的皺巴巴的挂号單遞給達瓦:“你······”
她斟酌着用詞,頓了頓又說:“你、你也去看病了。”
達瓦垂眸盯着挂号單,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故作鎮定地接過單據:“額,嗯。”
“我沒有窺探你隐私的意思。”
“醫生怎麼說?”
兩人該死的默契再次體現。
“醫生怎麼說?”向陽重複道。
達瓦握緊手中的挂号單,沉聲回答:“醫生說病人的恢複情況很好。”
“那以後呢?會一直好下去嗎?”向陽問。
“會。”達瓦語氣笃定。
向陽呵呵一笑:“醫生這麼沒有醫德呢,把病人隐私随便告訴你一個陌生人。”
“周阿姨陪我去的。”達瓦說。
“哦,是嗎,”向陽悠悠道,“那又如何呢?好起來又不代表恢複如初,我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你想做什麼都可以。”達瓦回答。
向陽搖搖頭:“做不了,什麼都做不了,我的耳朵就是一顆定時炸彈。”
“可以的,隻要你願意,因為你是向陽。”達瓦說。
向陽仰頭盯着達瓦的雙眸,感到很奇怪,明明青年背對着夜空,但她卻在對方眼中窺見了點點繁星。
她緩緩開口:“你和嘎瑪一樣,都喝可樂喝醉了麼?”
達瓦依舊目光灼灼地盯着向陽,道:“你可以的。”
青年将女生扶起來,低聲開口:“你聽,是煙火的聲音。”
向陽朝天空望去,茫茫夜空中依然亮着顆顆星辰,沒有一絲煙花的蹤迹,但她卻實實在在地聽見了遠方接連響起的爆炸聲。
“向陽,新年就要到了,”達瓦說,“世間萬物都将擁有新的開始。”
“你會有,我也會有。我們都會進入下一段嶄新的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