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禮要開始了,我幫你解開。”趙昱南信步走到她身後,手指扯住流蘇垂落的那端,就要扯開。
他眼瞳裡貪婪的神色滾了又滾,手已經開始用力往下拽。
窗外狂風大作,電閃雷鳴間,玻璃窗“轟”地一聲被什麼尖銳物體從外擊碎,正面連接的玻璃龜裂開蛛網一樣的白紋,倒塌的多米諾骨牌一樣“嘩啦啦”地粉碎從二樓墜落下去。
有人在外面用子彈打碎了玻璃。
狂風雨水一股腦往房間裡刮來,雨水的腥氣撲面而來。
門外的保镖湧進來,擋在前面要護着趙昱南離開。
趙昱南頓了一下,下颌線緊緊繃着,不甘心似得咬着牙,手還在繩子上沒撒開,勢必要得到顧長安般,狠下心,用力往下拽。
“砰”又是一槍,聲音震顫着穿過雨幕一槍打掉趙昱南頭頂的水晶燈。
周遭瞬間陷入一片濃稠的黑暗之中,細碎的玻璃碎片嘩啦啦往下掉落,周圍的尖叫聲海浪一樣泛濫開,有人吓得暈死過去,被保镖踹屍體一樣踹開,趙昱南被砸中眉骨,疼得叫了聲,極其不甘心得撒開了手。
周圍的保镖圍攏過來,護着他往外走。
驟雨帶着冷氣撲在顧長安面容上,她微微閉了下眼悄悄呼出一口氣,纖長睫毛擋住細密的雨絲,趁着周圍的黑暗混亂,無人注意,藏在手指縫裡的銀色刀片用力摩着繩子。
周圍人影晃晃,腳步聲尖叫聲掩藏在暴雨雷鳴聲中,說不害怕是假的,誰也不知道外面狙擊手的目标是什麼。
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手指在發抖,臉蒼白到沒有血色,本就漂亮精緻的五官遠遠看去像是被主人丢棄的洋娃娃。
或許是美色勾人心,匆忙逃竄的人流中,竟然有人過于貪婪熾熱的視線落在顧長安身上,跌跌撞撞跑過來,胡亂抓扯她身上的繩子,顯然是将她視為囊中之物,想把人帶走。
她太漂亮了,惹人垂涎。
總是有這麼多人虎視眈眈,即便丢了命也要争搶。
從來都是。
遠處,男人視線浸潤在雨霧裡,極輕的“啧”了聲,修長的手指拽住襯衫領口随意拉扯兩下,眯起眼眸來,握住槍的手緩緩擡起來,柯爾特蟒蛇左輪漆黑的槍.口瞄準——
“砰”地一聲,沒了消音加持,子彈穿過皮肉,又快又準擊狙中那人的肩膀,那人哀嚎一聲,去解繩子的手縮了回來,捂住肩膀狼狽逃竄。
血腥味在空間裡彌漫,顧長安神志短暫地停頓一拍,她從來沒離死亡這麼近過,尖叫聲死死哽在嗓子眼處。
捏住刀片的手顫抖着用力去磨繩子。
房間裡的人跑空了,雨絲落在她身上,像是珠光寶氣用貝殼鑽石精心裝點的小人魚公主,銀白色魚尾裙擺翻開蕾絲邊的花瓣。
她面朝着窗,閃電劃破夜空時,冷白的光線光影交纏落在面容上,依稀可辨巴掌大的瓜子臉,發絲被雨水濡濕了幾縷,淩亂貼在臉上,粉唇受到驚吓微張着,漂亮得不似人間物。
殊不知,走廊地毯吞沒了男人皮鞋鞋跟落下的聲響,窺探者已經不知不覺立在她身後,将這一切美絕近乎神祇的模樣收入眼眸中。
繩子隻差一點要磨斷,顧長安死死咬住唇瓣,心跳劇烈,輕聲呼吸着。
耳側忽然落下很輕的哂笑聲,下一秒,她的手掌腕骨被人寬大溫熱的手掌包裹住,力道很輕,卻從容強勢地鎮壓住她所有的動作,手指尖的刀片也被抽離走。
這人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
她心口劇烈一震,渾身雞皮疙瘩起來了,下一瞬,那人将她綁住手腕的繩子解開,像是銀白色的流光飄帶,順着絲綢順滑的裙擺飄落。
顧長安的心口似乎被人開了一槍,她忍辱負重,甚至處心積慮藏了刀片帶過來,都是為了不被任何人解開這條繩子,在這一刻,全部功虧一篑。
——解開此繩的人,會與被困住的靈魂産生更笃深的緣分。
世世代代逃脫不掉。
她不知道那人在身後看她掙紮努力,看她處心積慮多久。
卻在最後的關頭,給了她最沉穩最緻命的一擊。
所有軟肋弱點被他洞悉,和他的槍法一樣,即便光線漆黑依舊能在幾米開外擊中目标,一擊斃命。
無論這人是誰,都太過危險,趙昱南那種身份的人都能被他輕易拿捏,太可怕,不是她耍小心機能對付的,顧長安心驚膽戰,瞳孔都驚懼地縮緊。
她倉皇提着裙擺轉身,肩膀顫抖着,劇烈的想要逃離這裡的念頭指引着她身體在巨大驚吓中機械的邁開步子。
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像受到驚吓的雛鳥,隻知道悶頭亂竄。
男人目光沉沉在後面看着,不阻攔,隻不過他的目光比剛剛更肆無忌憚地落在她身上,從眼睛、嘴唇、鼻梁遊移到白到晃眼的手臂,纖細到不盈一握的細腰,任何一個細微的神态都被他漫不經心的目光攫住,像是不動聲色網子将獵物兜頭套下。
上位者的從容在這一刻,纖毫畢現。
顧長安穿着魚尾裙,即便提着裙擺也跑不過,隻能小碎步的往門口跑去。
最後一刻,突然,一條手臂無聲無息從她身側探出來,搭在面前的門扶手上。
顧長安看見他的手。
手指有力修長,骨節分明,腕骨明顯,襯衫袖口被翻折上去,露出遒勁的青筋脈絡。
“魚尾裙是最難逃婚的婚紗,它很漂亮,sky設計師把它設計得和你很般配。”男人聲線徐徐響起,低磁醇厚一把好嗓子,好聽得讓人心神不受控制被他蠱惑。
太過熟悉的音色讓顧長安渾身緊繃。
“所以,我不會讓你逃跑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