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朱元鎮那邊母子開門見山地交底,這邊夏晚照剛清醒,便得知了個壞消息。
夏司南即将啟程,重返南疆。
這比原定的日子足足提前了半月。
夏晚照滿是不舍,褚盈也暗自垂淚。見狀,夏司南不得不解釋:“刺客來曆不明,僞裝無懈可擊是對外的說辭。事實上,賊人所用三石弓的弓弦,為南疆最上等的獨角牛牛筋所制。”
“刺客是南疆派來的?”夏晚照問。
夏司南卻搖頭,神色愈發肅穆。“與我交手的死士看似普通,但皮膚細膩白嫩,而且南疆炎熱濕重,多蛇蟲鼠蟻,而他們身上,卻連一星半點的蟲咬抓痕都沒有。”
褚盈意識到這話的份量,臉色瞬間變了:“那隻能是大齊幾個老牌世家的做派。難道朝中有人與南疆裡應外合?”
豢養死士是諸多世家的傳統,屢教不改,屢禁不止。
“所以我得回去坐鎮。”夏司南說:“要是真有,南疆就危險了。”
褚盈臉上的擔憂之色更濃郁了,眼中滿是不舍,卻死死咬着唇,什麼話也不說。
她的一切喜怒哀樂,又怎瞞得過時刻心系于她的夏司南?
本還打算再叮囑女兒幾句話的夏司南直接趕人,等屋裡隻剩下夫妻二人,他趕緊将人擁入懷中,輕聲細哄:
“不怕,都是小事,我很快就能解決。”
褚盈的擔憂卻并未好轉,她不怕鬼魅伎倆,隻擔心戰場刀槍無眼。
也隻有這時候,褚盈狠不得自己嫁的隻是普通纨绔,而不是夏司南這種國之脊梁。
“有時候,我真希望咱們隻是普通人家。”
簡簡單單一家三口,共享天倫之樂。
夏司南抱着妻子,破天荒地沒有搭腔。
他要不是夏家人,沒得祖宗基業打底,也沒得自個兒本事,怎配求娶這麼好的阿盈?
他若不是大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南王,又如何能給妻女今日這般顯赫的身份,讓她們在人前顯貴,人後随心所欲?
便是護得她們不受人欺負,隻怕都是難事。
所以建功立業,頂門立戶,不但是夏家僅剩骨血的夏司南應做的,更是他為人夫為人父的分内事。
他,責無旁貸。
……
父母那邊的愁緒多少影響了夏晚照,她一反常态地乖乖呆在家裡,直到夏司南收拾好行囊,離家的這天。
母女倆戀戀不舍地陪着送到城外,因事發突然,夏司南返回南疆的事也被隐瞞了下來,宣帝的意思是最好打南疆内鬼一個措手不及,因此身邊也隻帶了兩名得力副将,力求輕裝簡行。
其他人則留在長安,再拖延三日。
“在家不許惹你娘生氣。刀法和藥湯一天都不許落下,出門必須帶上阿力,與人打架下手要有分寸,闖禍了就自個兒在外頭擺平,不許帶回家惹你娘頭疼,明白嗎?”
夏司南每告誡一句,夏晚照就點頭。
乖巧地一塌糊塗。
看得夏司南心裡一陣柔軟。
擡手摸了摸她腦袋,又溫情脈脈地看了眼妻子褚盈,他壓下心中不舍,轉身上了馬背,在母女倆不舍的目光中,頭也不回地離去。
不過比起褚盈純粹的不舍,夏晚照卻若有所思。
“每一個夏家人,十五歲時都要做出一個選擇。”昨天夜裡,父親夏司南獨自找到了她,對她說:“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做一個對夏家有用的人。”
她眼睛一亮,正要開口時,夏司南卻阻止了她。
“你還有四年的時間,認真想,仔細想。等你十五歲時,再告訴我你的答案。”
見她不情願,夏司南輕笑着解釋:“有些責任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扛起來的,因為一旦扛起,就再不能回頭。我不希望你的答案是因為年少輕率,或是讨誰喜歡的決定,而是深思熟慮之後,再不後悔。”
“你可明白?”
她明白,又不完全明白。
因為父親的表情過于慎重,使得她也不知不覺變得慎重。
幸好她還有四年的時間慢慢想清楚。
夏晚照這樣想。
……
孰不知,老天爺并不打算給足這四年。
……
夏司南離家的愁雲隻在夏家上口籠罩了數日,畢竟常年沒有男主人在家,反倒是鎮南王府的常态。
褚盈在姐妹們的寬慰下又恢複了生氣。
褚家是山東最有名的氏族之一,以詩書傳家,曆代都有人在朝堂,褚氏女也一貫是衆家族趨之若鹜的宗婦人選,不少人嫁到了長安,可以與褚盈為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