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坐吧。”
順手把傻站着的祝祁安一把拉到牆邊,沈懷昭率先盤着腿靠牆坐下,拍了拍兩邊地面,擡頭招呼他們坐下聊。
祝祁安有些猶豫,“我站着就好。”
沈懷昭歎了口氣,撐着下巴先指衣服,後指臉:“少爺,你低個頭看看身上髒成什麼樣了,城頭橋洞下面要飯的都比我倆體面。”
祝祁安聞言低頭,提起衣擺借着光仔細看了看,一眼過去整個人就僵在原地。
挨着沈懷昭坐下,祝祁安笃定道:“你說得對,還不如要飯的呢。”
沈懷昭一臉孺子可教地點了點頭,下巴一轉,看向另一邊站着的權維康:“權公子,你呢?”
權維康面無表情地拒絕:“我身上不髒,不坐地上。”
不軟不硬地碰了個釘子,沈懷昭沒什麼反應地笑了笑,把他晾在一邊,自顧自地說話:“地上确實是髒,怎麼辦呢,已經成這樣了,這衣服穿着确實是難受,不如還是早點回去換身衣服洗漱一下。”
“有理。”
祝祁安滿臉贊成,撐着地作勢站起,見二人話裡意思是要走,權維康終于憋不住了:
“等等!”
祝祁安已經站了起來,沈懷昭置若罔聞:“出來奔波了一天,想想真是疲憊。”
權維康深呼吸幾次,撩起袍子目視前方坐下,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沈懷昭不管他态度如何,隻要他肯坐下,事情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沈懷昭緩緩坐了回去:“權公子,不是我們非要逼迫你,隻是事關重大。你現在抽身不管還來得及,出了折扇門就當今天沒見過,孫公子的事情我們會另想辦法。”
權維康臉色依舊難看:“這位姑娘,我不是傻子,看得出來你們二位就是專門來堵我的,又怎麼會放我走。”
沈懷昭輕笑:“你不放心。”
權維康直言:“對,我信不過你們。”
祝祁安坐回了沈懷昭身邊,始終一言不發地聽着他們說話,直到聽見權維康說信不過,面上才有了些波動。
“權公子,”祝祁安淡聲說道:“明明已經知道我們的身份,就不要再試探了,我們确實是為你好友的命來的,你現在耽誤的功夫,都是他的生機。”
權維康臉色微變,不說話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懷昭抱着腿怔怔地望向前方,書架的陰影投射下來,剛好落在她面前,一道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透着疲倦:“他是卷進了什麼大事裡吧。”
祝祁安接話,聲音平和甯靜:“倒也不算,他現在還沒有出事。”
沈懷昭點頭,贊同他說的。
權維康深深歎息:“既然如此,那就請二位據實相告吧,我與文祥一同長大,他如今要為伯母送命,我總得想想法子救一救他。”
他說的真心實意,提到孫文祥時聲音都軟了下來,沈懷昭望着眼前陰影,隐去陛下身份,把事情經過事無巨細地告訴了他。
權維康起初還抱着些僥幸,當是沈懷昭他們誇大,越往後聽越覺得不對,直到聽見府外有專人把守,他們見不到孫文祥,才來尋他時,臉色已經煞白。
“文祥怎麼能如此大膽,這是與虎謀皮,要是那人不兌現承諾,他就白死了。”
“不怪他,”沈懷昭語氣輕柔,“他隻是沒辦法了。”
權維康忽然轉頭,雙眼如鷹一般銳利地看向她:“你當着不怪文祥?他是沖着你去的。”
沈懷昭眨了眨眼,答得毫不猶豫:“沒有他也會有别人,他隻是個可憐人,冤有頭債有主,我恨他有什麼用,他死了更麻煩,還是好好活着吧。”
權維康沉默,似乎正在思考,沈懷昭随他,安靜地等他給個答案。
“好,我答應你們,會想辦法将他約出來。”
權維康是個果斷人,确定了沈懷昭并無害人之心,他當即應下會安排他們見面,但時間沒辦法确定,他得先去孫文祥家打探一下情況。
“盡快,”沈懷昭敲了敲盤久了發酸的腿,準備起身,“詩會的日子越接近,他們對孫文祥的看守越嚴密,更不會允許他出門,若說時機,也不過就這兩日。”
“我知道。”權維康颔首。
“有了消息遞給沈伯,他知道怎麼傳給我。”
沈懷昭費勁地站了起來,腿還是有點軟,祝祁安站在她身旁虛扶着,低頭溫柔地望向她,暖黃的燈光将二人照在一處,似乎自成一個小世界。
權維康一言不發地看着他們,沈懷昭無意間回頭望了他一眼,轉身準備離開,忽然被人喊住。
始終闆着臉,活像全世界都欠了他錢的權維康拱手而立,對着他們深深鞠了個躬。
“如果能保住文祥這條命,改日我讓他當牛做馬地報答二位。”
沈懷昭低聲笑了一下,随意地向他揮了揮手,拉着祝祁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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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提心吊膽地守在通道口,汗流浃背地勸退了第三波要上樓的人,擡手抹了下額間的冷汗,沈伯又一次看向空蕩蕩的樓梯口。
老天爺,後院母雞都生三窩蛋了,大姑娘還沒下來。
沈伯心累地歎氣,認命轉身,繼續履行看樓梯的光榮使命。
“沈伯,我們來了,權公子還在裡面,辛苦您領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