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落到日升,昏暗的水牢内,慘叫聲綿綿不斷,時而高亢,時而低吟。
潮濕的寒氣萦繞周身,沁人心肺,厚重的血腥味讓人作嘔。
石壁上孤零零挂着一盞燭燈,泛着微光,卻是這陰冷的地下,唯一的一抹暖色。
比這抹暖色更熾熱的,是地上流之不盡的血,血溪彙聚成血泉,從一隻染血的錦靴旁流過。
“啪嗒!”
“啪嗒!”
“啪嗒!”
……
成串的血珠從刺目的刀尖墜落而下,炸開在那隻錦靴上,宛若絢爛煙花。
潶衡一襲血衣立在其中,已辨不清原貌,發絲淌着血,隻有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隐約可見。
雙瞳瘋顫,森然的殺意,癫狂異常!
牢中懸挂的鐵鍊之下,吊着一物,血淋淋,光秃秃,白森森,讓人一眼便終生不忘。
那是一副孤零零的森森白骨,隻綴點點紅-肉,甚是新鮮!
支離破碎的血與肉随處可見,已辨不清那物是哪處了。
“喀嘎”一聲,水牢的門被打開,門外的燭光鑽了進來。
潶衡微動,丢下手中的刀,不疾不徐地走了出去。
一黑影見人出來,立即跪地相迎,“黑佑見過少主!”
潶衡垂眼看去,嘴角微挑,“你可莫要學那黑掣,否則,那便是你的下場。”
明明是溫聲細語,卻讓人不寒而栗!
話落,血衣飄然而過,留下一陣血腥味,令地上之人顫抖不已。
喪葬之上突發變故,讓在場衆人風向大變!
不少人開始懷疑潶嵩真正的死因,竟當衆議論起來,之前還在讨伐潶墨白的人,也有不少當場變卦。
此事已超出潶衡的料想之外,好似被人給了一記悶錘,憤怒卻又無法。
于是,操辦葬禮的黑掣首當其沖的,被洩憤于刀下……
——
晨陽出,霧盡散。
嶽鹭城中,已然人聲一片。
‘迎客來’店門大敞,開門迎客,店内櫃台站着兩人,一黑一白。
“客官慢走,恭候您下次光顧!”店小二滿面笑意,起身送客。
三樂二人一前一後走出客棧,迎面碰上坐在馬車上的元澈。
元澈心中挂念元治,天還未亮便跑去集市,花大價錢買了一輛馬車。
他本可策馬而行,此舉又快又省錢,奈何他傷勢未愈,經不起這般折騰。
“王公子!”元澈見到來人,面露喜色,合手作揖。
“元公子,這是要去哪啊?”三樂朝人揮了揮手。
元澈眉宇間浮上一抹憂色,說道:“實不相瞞,我是去洛月城找我的師父。”
三樂聽罷,微微詫異。
竟然這般巧!
她瞥了眼面前的馬車,心中有了打算。
三樂故作驚訝道:“那可太巧了!我也是去洛月城,不如,我們同行,這樣路上也有個伴!”
其實,她隻是不想廢腿腳,這送上來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但元澈這人卻沒多少心眼,反而樂于助人,被人這麼一說,想也沒想,當即便應下了。
隻是三樂身後的人,臉色似乎不大好……
三人乘坐馬車,一路向城門駛去。
車轱辘壓過街上的石闆,發出陣陣響聲。
突然,馬兒發出一聲嘶鳴,車轱辘緩緩滾了一圈,停了下來。
“怎麼是你?”三樂坐在車頭,一手攥着缰繩,皺眉看着前頭。
前面傳來一軟糯的女音,“王公子,順我一路呗,我也要去洛月城!”
其實,方才小簡也在客棧内,本想同幾人打招呼,卻聽見他們今日就要離開嶽鹭城,去的還是同一個地方。
可他們為何一聲不吭便走了,連同她招呼一聲都不肯……
小簡本想就此算了,他們原本也沒多少交情,可是心中的悸動,卻讓她莫名不甘。
車内的元澈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眼中一喜,掀簾而出。
“小簡姑娘!”元澈朝人作揖。
小簡聞聲望去,笑着打了聲招呼。
“早上本想同你告辭,可去你房中時,并未見到你人,一時着急便先去了集市,回來便忘了同你道别,是元某失禮了。”元澈說罷,再次鄭重地行了一禮。
小簡聽此言,心中一暖,方才的失落已然消散。
當即莞爾一笑,“無妨,無妨,正好我也要去洛月城,你們也帶上我一起呗!”
“當真這般巧!”元澈一臉驚詫,随即笑道:“我們幾人竟如此有緣,實在是難得的緣分呐!”
三樂在一旁看着兩人寒暄,又瞧了瞧天色,不耐煩地催促一聲。
“再聊下去,這天都黑了!”
此話一出,那二人立即噤聲。
“小白姑娘!”小簡掀簾進車,朝坐在角落裡的人招呼一聲。
白色帷帽輕輕晃了晃,便沒了下文。
小簡早已習慣,不以為意地坐到了對面。
——
日頭高升,一輛南行的馬車,駛在鄉野小路之間,兩邊的稻田金黃燦燦,一起一伏間,稻浪滾滾。
遠遠望去,四五個黑點立在其中,或彎腰割稻,或揚手揮汗。
濘泥的道路上,牛馬随處可見,馬車靠邊避讓,一路駛向不遠處的小鎮。
鎮子不大,人卻不少,來往的大多是附近的村民,來此采買些日常用物,或售賣商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