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去了,讓廚房随便弄點。”衛襄道。
“我還是去簡單弄點,你去炕上坐坐歇會兒神,我這就來。”皇後還半居在冷宮的那陣,劉氏親自侍候過婆母和他兩三年,那時候他們的家小,婆媳兒子就三個人,許多事都得她親自來,後來衛襄當了太子,皇後搬出了冷宮,她的日子反而難過了起來。
“湘娘,不用了。”
劉氏回首,淡笑了一記,“你難得來,嘗嘗我的手藝,往後也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去了。”
衛襄心中頓時起了愧疚,發妻對他不止是情深義重那般簡單,她對他還有恩情,他對她雖也好,但也僅僅是好而已,不及她對他的退讓。
他讓她受過諸多委屈。
衛襄目露歉意,“是我來看你的時候少了。”
“沒有的事,你忙,也是沒辦法的事。”劉氏待他如從前一樣,朝他輕輕一福,“那我去了。”
衛襄看着她的背影輕歎了口氣。
前些年他忙于立威,想讓他父皇對他刮目相看,就把她放在了一邊,就是疏解郁情,找的也是得他眼緣的小姑娘,不想見她一碰面就說内宮那些惹他心煩神厭的事,夫妻感情從此漸漸淡了,近些年他手中治理的國事愈來愈多,屋裡雖沒再添新人,但也沒時間與她重歸于好,也就想起的時候才到她房裡坐一坐。
衛襄也是到了這幾年方才發覺,他骨子裡其實跟他以前痛恨萬分的那個當君主的父親一樣冷酷無情,對女子沒有什麼過多的恩愛,再得他心的女子,說放也就放了。
可劉氏到底與他母後和父皇不一樣,他與劉氏是共患難過來的,劉氏也從沒有對他不起過,其半生在他這裡受到的委屈她也隻字不提,從來沒有跟他鬧過一次,她和诩兒還一同為他擋過一次災,母子倆一同為他險些喪命,她也從來沒有拿這事出來說過一次,連外面的人知道的也沒有幾個,也就他們身邊的幾個人知道其中内情罷了。
她愈是不鬧,衛襄愈是慚愧,見劉氏說罷此話靜靜出了門去,衛襄心裡着實不好受了一陣,等到她端來他熟悉的飯菜,衛襄吃了兩口就吃不下去了,心口堵得慌,放下筷子刻意放柔了臉色道:“我先和你說會兒話再吃,我們夫妻倆好久沒說過話了。”
劉氏微微一笑,她的嘴唇長得尤為美,不笑的時候都是微微往上翹着帶着三分笑意,現眼下她這一笑,更是如春風徐徐吹來,美且溫暖,她笑望着太子衛襄,笑道:“吃不下你就說,還非得找個借口,老夫老妻的,有什麼是你不能跟我直說的?”
衛襄不禁跟着笑了起來,臉色輕松了兩分,“暫時不吃了,沒什麼胃口,诩兒今天如何?”
劉氏伸手把他面前的馍馍拿起來掰作兩半,又把其中一半撕開個口子往裡夾菜,嘴裡則回他道:“精神好多了,昨天下地走了兩圈,今天走了兩圈半,飯也吃得下了,藥也不吐了,你費心了,千辛萬苦的,就為了他能活命。”
衛襄搖頭,“他也是我的兒子。”
“那是,如假包換,他那倔性子,那臉,沒哪處不像你的,尤其那打落了牙齒和血吞也不喊一聲疼的性子,十足十地随了你。”劉氏把手中弄好的肉夾馍往他手裡塞,“多少吃點,等會兒還回去嗎?”
“不回了。”
“那好,我讓他們把水弄燙點,你洗個燙水澡,好生睡一覺,”劉氏眼帶溫柔地看着他,“來都來了,少想點事,就當是陪我了。”
衛襄伸手過去抓住了她的手。
末了,夫妻恩愛過後,他跟她說了他今晚來的來意,“陛下今天和我說讓我代他微服私服天下,旨意來得匆忙,我這幾日就要走,我過來和你說一聲,讓你幫我收收行李。”
劉氏以為她對衛襄的愛早埋葬在無數個等人等不回來的夜裡了,可聽到他這一說,她的眼睛不知怎地竟有些疼痛,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