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靈寂頓了頓,心如幽深古井。
“伯父,當初你我兩家交換的契約上,白紙黑字寫的是姮姮。”
“所以,無論發生任何變故,在下都隻要姮姮,今生今世磐石無轉移,還請伯父不要為難。”
……
因着這次風波,馮嬷嬷和桃根桃枝等人都擔心姑爺偏聽謠言,誤以為小姐與寒門有染,一怒之下與小姐退婚。
幾日來,沉靜無波。
這點事,怎麼能逼他退婚。
傍晚,室内,王姮姬正縮在棉被之中。
她的蠱瘾加劇了。
自從在野外郎靈寂救下了她,給她喂下一顆藥後,她的依賴就更甚了。
那種宛若靈魂出竅迷失自我,一心一意隻想着那人的感覺,似五指山籠罩着她,将她牢牢壓住,掙脫不得。
解藥就在桌上放着,幾顆裹着燦金色糖紙的糖果,一伸手就能拿到,可她就是強忍着不吃,越吃會越上瘾。
馮嬷嬷按之前文婆婆給的藥方端來了藥,她還沒喝便摔在地上。
不管用了,現在根本不管用了。
她辛辛苦苦地斷藥一個月,克制情蠱之瘾,沒想到他隻稍稍加大了劑量,便使她所有努力付諸東流。
王姮姬忍無可忍,啞着嗓子對馮嬷嬷道,“郎靈寂呢,我要見他。”
馮嬷嬷一拍大腿,“姑爺和二公子要往江州,此刻正收拾了行囊要走呢,小姐要去送行得快些!”
王姮姬披上了外袍,素面朝天地去了。她不想吃糖當解藥,隻好去看一看他的臉,以稍緩相思之苦。
隔着老遠,小厮淩霄便瞧見了,雀躍地喊道,“小姐來了!二哥兒你看,九小姐來送您來了!”
王戢回頭還真看到了一抹秀麗的丹雘色,隐隐心跳,前些日因為驗毒的事與九妹有了些隔閡,今日不想她還前來相送。
“九妹!”王戢驚喜地喊道。
随即又想到她未婚夫在此,她來自是和未婚夫冰釋前嫌的,并不是為他。
王戢有些失落,第一聲九妹叫得極大聲,第二聲就弱了下去。
郎靈寂亦微微側過頭。
江州一帶被流民占據,兵荒馬亂事态繁雜,短時間内無法處理妥當,琅琊王氏的富貴,是子弟們親冒矢石拼殺來的。
王姮姬來到面前,觀二人行囊裝得嚴嚴實實,似此去時日甚久。
她心思流轉,蓦然動了别的主意。
“二哥,爹爹病中很是挂懷于你,你此去一定要珍重自身,小心謹慎,”
她話說到一半,轉頭看向郎靈寂,眼睫輕顫,“……琅琊王殿下也是。”
郎靈寂道:“謝謝姮姮。”
他一身藍蒙蒙白不透的衣裳,風清月白,如一杯冰浸的淡色青酒。
隻悄然與她面對面靜立着,什麼都不做,便醫好了她心上的傷痕。
她體内情蠱舒适淋漓地舒展開了,人長長舒了口氣,舒服地展開了。
王戢知他們未婚夫婦之間一直有些過節沒說開,主動避到了旁邊。
春光中剩下她與郎靈寂兩人,卻沒有像普通眷侶那般臨别擁抱,或依依難分地牽手。他們之間,空白而冷漠。
郎靈寂道:“沒想到你會來送我。”
王姮姬沒什麼情緒,“你畢竟是為我家賣命,送送是應該的。”
他笑,心照不宣,“是因為這個?”
王姮姬一怔,這還是頭次見他笑,又淡又冷,若山巅霜雪。
她僵硬地說,“當然是。”
他道,“嗯,那好。”
餘下再無話可說,相對沉默良久,夕陽日暮,啟程的最後期限就要到了。
畢竟之前還針鋒相對,此刻她隻把他當藥使,也裝不出相親相愛的樣子。
這不過是一場普通的離别,如果江州的事順利,很快便能再團聚。
王戢率先上了馬車。
郎靈寂也該上車了,他最後回頭瞟了她一眼,冰冷而溫柔的視線,似将她的靈魂看穿,
“姮姮,你要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