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采光不好,小諸姜小跑着拉開布簾,窗外的光一下照了進來。
光太亮了,門口的諸姜往後退了半步。
蔣倩也伸手擋了擋刺眼的光,有些厭惡的皺着眉頭,“把簾子拉上。”
小諸姜縮了縮脖子,又連忙拉上簾子。
蔣倩趁這空擋從床底下拿出一個瓶子,她轉頭看向小諸姜。
簾子有些小,并不能很好的遮住露出來的光,小諸姜小心仔細的扯着簾子。
小諸姜沒注意到蔣倩的動作,但諸姜看得很清楚,她也知道那瓶藥是什麼。
諸姜心裡咯噔一下,就要去搶蔣倩手裡的瓶子。但蒼白的手,一如既往地穿過了瓶子。
她急得不行,跑到小諸姜身旁,大聲喊她回頭。
但小諸姜仔細地掖好最後一個角,嘴角還挂着點安心的笑。
蔣倩突然有點心軟,但客廳的呼噜聲扯得震天響,惹得人心煩,那點心軟也就消失殆盡了。
她一把擰開瓶蓋,仰頭一飲而盡。
小諸姜回頭就看見這一幕,小小的臉上布滿驚恐,“媽媽?”
顫抖的聲音透露着無盡的恐懼,小諸姜連滾帶爬的撲向蔣倩,“媽媽,求求你不要這樣。”
小諸姜邊哭邊搶蔣倩手裡的藥瓶,“求求你了,不要離開我。”
小諸姜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但蔣倩早已心如死灰,又怎會輕易讓她得逞。
藍綠色的液體撒了一地,可蔣倩還是喝下去大半瓶。
小諸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兒,急忙跑出去拿諸舜明的手機打了120。
等她打完電話進屋的時候,蔣倩正躺在大床上,臉上是難得的安詳。
諸姜又覺得喘不上氣兒,扶着門框大口呼吸。
小諸姜脫了鞋小心地躺在蔣倩身邊,小聲哀求道,“媽媽,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蔣倩像是睡着了,并沒有回應。
諸姜往前挪了挪,從身後抱着蔣倩,聲音止不住的顫抖,“媽媽,離婚好不好,離婚吧,我們去别的地方生活。”
“去一個沒有爸爸的地方生活。”
閉着眼的蔣倩終于有了回應,“然後呢?靠什麼吃飯?”
得到回應的諸姜很是開心,她緊緊的抱着蔣倩,“我們可以去刷碗、掃大街,我很能幹的媽媽,我不怕吃苦。”
“你不上學了嗎?”
諸姜用臉蹭了蹭蔣倩的後背,“不上了,隻要能和媽媽一起離開這裡,我可以不用上學的。”
一行清淚劃過紅腫的臉龐,但蔣倩卻并沒有松口。
“離開這裡我們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隻能去街上要飯,”蔣倩咬牙切齒,“你這輩子都隻能去要飯!”
蔣倩的語氣帶着狠勁兒,諸姜不敢再反駁,隻能緊緊的抱着蔣倩不肯松手。
直到救護車來她都一直沒有松手,她以為隻要不松手,媽媽就不會離開她。
可是,那可是百草枯啊……
“諸姜!起來輸今天的液了。”護士掀開被角,嘟囔道,“怎麼把臉給蓋住了。”
諸姜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白色天花闆還有點懵。
“有人給你送早飯嗎?”護士問。
諸姜還沒清醒,但本能的點了點頭。
手上一陣刺痛,諸姜的腦子有點回神。衛知已經不在了,誰會給她送早飯啊。
“行了,今天輸完就可以出院了,”護士調好輸液速度,“有事兒随時叫我。”
諸姜悶悶的嗯了一聲。
護士走後,諸姜用被子蒙着頭,翻了個身。
過去一年,她過得很平靜,跟衛知活着的時候沒什麼兩樣。
沒想到一到魚希來,就又是生病,又是劃傷的,還夢到了久違的過去。
她已經很多年沒想起過去了,這個夢裡的場景,陌生得像上輩子的事兒。
她不願想,也不敢想。
被子蒙頭睡得很快,不知不覺諸姜又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液已經輸完了,太陽的光有點刺眼。
“醒了?”莫江甯收起手機。
諸姜迷蒙的看向他,嗯了一聲,“怎麼來這麼早?”
“早?”莫江甯失笑,“這會兒一點多了。”
“聽說你早飯都沒吃。”莫江甯從保溫桶裡拿出排骨湯,“我媽炖的排骨玉米湯,補一補。”
諸姜聲音有點沙啞,“辛苦阿姨了,替我謝謝她。”
“昨天給她吓好大一跳,”莫江甯輕笑一聲,“以前守着這個破輪椅不讓換,今天嚷嚷着要換個新的了。”
諸姜撐着身子起身,笑得有點無奈,“輪椅我給阿姨換吧。”
莫江甯扶着她起身,挑了挑眉,“你是富婆嗎?”
……
諸姜抿了抿唇,忍了又忍,才接着說道,“我有朋友在上海,可以幫忙挑個好點的。”
莫江甯笑了笑,把排骨湯端到她面前,“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吧。”
諸姜接過排骨湯,熬得很爛,暖暖的流進胃裡,舒服得讓人喟歎。
她小口小口喝湯的樣子,很乖巧,比冷臉給錢的時候可愛多了。
“怎麼想到來魚希的?”莫江甯問。
諸姜看了他一眼,“有什麼問題?”
嗯……吃飽了,刺兒又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