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謝陽蹲在屋檐下,沉默的摘着野菜。
那一刻,愧疚、心疼和委屈一湧而上。
“小陽。”
莫江甯聲音低沉壓抑,可在謝陽耳中卻宛如天籁,他眼睛一亮就撲了過來,“哥,你怎麼回來了!”
謝陽仰頭看着莫江甯,眼裡滿是欣喜和依賴,“哥,你終于回來了。”
八歲的謝陽剛剛到莫江甯的腰,那一刻,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什麼。
“嗯,”莫江甯揉了揉謝陽的頭,沉聲道,“回來了。”
謝陽高興得手舞足蹈,朝屋裡喊道,“媽,哥回來了!”
屋裡很快傳來楊梅驚喜的聲音,“是江甯嗎?”
莫江甯清了清嗓子,往屋裡走去,“是我,媽。”
房間裡有些暗,床腳堆着一團東西,看輪廓像是淩亂的衣服和不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雜物。屋裡散發着淡淡的,沖鼻的味道。
莫江甯心裡猛地一顫,楊梅是最愛幹淨的。
“媽,”莫江甯勉強的勾了勾唇角,朝床頭走去,“我回來了。”
楊梅撐起身子驚喜道,“怎麼今天回來了?”
莫江甯扶楊梅坐起來,咽了口唾沫,“回來看看你們。”
“吃飯了沒有?”楊梅的手很幹燥,輕輕拍着莫江甯的手背,“學校放假了嗎?”
莫江甯一一答道,“還沒有吃飯,學校也還沒放假。”
小小的謝陽聽見莫江甯沒吃飯,立刻說道,“那我去做飯。”
莫江甯眉頭緊皺,有些不可置信,“這些日子都是小陽在做飯?”
楊梅臉上有些羞愧,“這兩天腿疼得厲害,隻能讓小陽弄點吃的。”
莫江甯的鼻腔湧起一陣酸澀,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堅持的意義在哪裡了。
他深吸口氣,反手握着楊梅的手拍了拍,擠出個難看的笑容來,“我先去做飯。”
那天的飯很簡單,但謝陽吃得狼吞虎咽。
也是那一刻,他決定放棄學業,回來撐起這個家。
以現在的目光看來,當時的他也許會有更好的選擇,但那時的他眼前隻有這一條路。
父親的離世,母親的癱瘓,都是突如其來的,沒有給任何人緩沖的機會。
也許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但他不敢賭明天一定會來。
那天回學校後,他就辦理了退學手續,楊梅知道後哭得聲嘶力竭,不斷責怪是自己毀了他的前途。
可前途不隻有這一條路,但親人隻剩兩個了。
莫令聰已經暈過去了,莫江甯也開始神志不清,但他知道不能睡,在這裡一旦睡過去可就醒不來了。
“大伯,”莫江甯用僵硬的手使勁兒推了推莫令聰,“醒醒,别睡!”
剛剛陷入昏迷的莫令聰又被莫江甯搖醒,他無力的歎了口氣,虛弱道,“要死在這兒了。”
莫令聰聲音很小,但在寂靜的冷庫中卻尤為清晰。
在冷庫裡時間感知弱了很多,莫江甯已經不知道過去多久了,更不知道自己的堅持還有沒有意義。
但是。
他不敢放棄。
莫令聰說完那句話又暈了過去,莫江甯的頭也開始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結霜的睫毛開始打架。
但他還是不厭其煩的推莫令聰,抖着聲音喊道,“别睡,不要睡。”
冷庫四周非常冷清,和鎮上熱鬧的集市截然相反。
諸姜越往裡走心裡越沒底,直到看見闆車上的手機,心徹底沉到谷底。
“莫江甯!”諸姜沖到冷庫門前大喊,“莫江甯,你在不在裡面?”
快要昏過去的莫江甯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努力睜開雙眼想要保持清醒,但越努力卻越沉淪。
諸姜沒有得到回應,但她不敢賭,連忙試着打開冷庫大門,“夏堯快幫忙!”
緊随其後的夏堯氣都沒敢喘,就趕緊一起搬動大門。
但冷庫大門年久失修,這門最近更是問題不斷。肉鋪老闆們本就圖個便宜,一提到維修就各個顧左右而言它,這問題也就拖到了現在。
平時莫令聰和老王兩個人一起還能勉強保證正常作業,但諸姜和夏堯兩個人使出吃奶的勁兒都沒能撼動大門分毫。
兩人動靜很大,莫江甯終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覺。
他想笑,但凍僵的臉卻難以動彈。
莫江甯扶着牆一點一點起身,嘴裡盡力發出聲音,“我在,我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