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嗖地抽走,關上門,氣氛有些尴尬,他轉移焦點:“你怎麼起這麼早?”
樂曉之沒什麼表情,答:“媽媽開車,帶着爸爸,去成定山了。”
成定山是景陵的一大景觀,山不陡,勝在風景好。
金澤哦了一聲,原來她今天有事,才托他代為轉交,直說就行了呗,她還找了那些說辭,關鍵是,他當真了。
金澤搬了一個圓凳,坐在樂曉之旁邊,他看了下表:七點二十。
樂曉之問:“從這裡開車去成定山,得多長時間啊?”
金澤回:“快的話要四十分鐘,開車去山頂的話,還得二十分鐘。”
樂曉之把文件往他跟前一推,“媽媽讓我交給你的。”
金澤瞥了一眼,牛皮信封中間,好像有字,他移開視線,把信封袋翻過去,背面朝上。
信封的封口折進去了,但沒密封,所以封口翹着。
金澤更加堅定剛才的舉動,他解釋:“你媽媽說這是一份重要文件,所以和客戶有關的信息,也是重要信息,你媽媽沒有和我提起客戶信息,我也不能刻意打探,做我們這行,不該看的别看,不該聽的别聽。”
樂曉之垂眼,表情悲切,沒回話。
金澤以為是他剛才的話,說得太重了,又找補道:“不好意思,我說得多了,這些話本不該對你說。”
樂曉之搖頭,左手摸了一下左邊褲子口袋。
金澤看過去,那個褲兜裡不知裝了什麼,鼓鼓囊囊。
金澤移開視線,桌上放了一個小型鐘表,他把鐘表拿過來,就放在眼皮子底下,兩眼直勾勾地盯着鐘表看。
分針嘀嗒嘀嗒,轉了一圈又一圈,像舞動的裙擺,轉出優美的華爾茲。
到了十點。
樂曉之伸手把那份文件又翻了過來,金澤直接把文件拿過來,放進抽屜裡,還把抽屜鎖上。
她是個明事理的孩子,金澤說過的話,即使她不明白,也不會和他對着幹。
是因為那份信息表嗎?
金澤惴惴不安,但他轉念一想,如果帶章揚走,根本瞞不過樂曉之,兩人遠走他鄉的話,他甚至想拜托樂曉之偶爾去看望他的父母。
洪福珍說得對,他真的很無恥,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開口,小心翼翼地試探:“你會怪我嗎?”
樂曉之看他:“我不怪你。”
金澤松了一口氣。
但聽樂曉之接着道:“怕就怕,你隻怪你自己。”
金澤笑了一下,雖然樂曉之今年才十五歲,但他面對樂曉之的時候,要比面對章揚坦誠得多,他承認了,“是該怪我自己。”
接下來,又是一陣無言沉默。
分針指到十點五十八分,金澤打開鎖住的抽屜,一手拿文件夾,一手拿手機,“我先出去一下。”
他推開門房的門,天空飄起毛毛雨。
那人不會不來了吧?
金澤随即搖搖頭,章揚說過,他是個準時的人。
金澤推開樂章别苑的門,站在門口,往四周望了一圈,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看了眼手表,十一點整,再等一分鐘吧。
他這樣想着,目光掠過街道,看見遠處那輛車——
他開的那輛車。
眉心一跳,他擡手,拿起信封正面看:
擡頭:光臨先生(親啟)
尾部:免貴小姐(敬上)
金澤取出裡面的文件,是一份單方解約協議,關于他的。
金澤撥出章揚的電話,轉身跑回走廊,看向樂曉之。
他與樂曉之,隔着一道玻璃。
他看見樂曉之低頭,從褲兜裡取出一個東西,透過玻璃,給金澤看。
是一部手機,手機界面有來電顯示。
那是章揚的手機。
他挂掉電話,又給樂理打過去。
樂曉之低頭,又取出一個東西,給金澤看。
又一部手機,來電提醒。
是樂理的手機。
金澤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他搖搖晃晃地走到玻璃窗前。
樂曉之又低頭,取出一個東西。
她展開,鋪平,套在自己胳膊上。
金澤的瞳孔緊縮。
那是一塊黑布,上面寫着孝字。
狂風大作,驟雨滂沱,末日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