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王英翕莫名察覺到了他隐晦的生氣,連忙說:“不忙,也就還好。這還跑出來買咖啡了不是,”王英翕一頓,自覺說錯了話,清了清嗓子,“園區有家咖啡店,大家都想嘗嘗鮮,陳老師您忙嗎?要不要一起?”
陳治宇看了眼手機:“我還得去電視台,下午有工作。”
王英翕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點點頭。像是要将假客套貫徹到底,她又問:“要不要我送你過去,這幾天旅遊高峰,開車得堵半天呢。”
陳治宇張了張口還沒出聲,電話先響了,“遠哥。嗯......那我自己過去吧,你忙你的。”
嘟嘟嘟......姓陳的小崽子已經挂斷了電話。周弘遠坐在駕駛位上,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握着手機,一臉茫然,心想:我忙啥呀?我這不忙着送你嗎?
“那就麻煩你了。”
“......”這下換王英翕一臉茫然了。心髒砰砰撞擊喉嚨,遲疑半響也沒說出來話,手上動作倒是毫不拖沓遞給他一個頭盔。
陳治宇很自然地接過,往頭上一戴發現礙着個帽子,隻得摘下來調整。王英翕踢下電瓶車腳支架,下車與他相對而立,接過陳治宇拽在手裡的漁夫帽,說:“這頭盔很幹淨的,隻有我表姐戴過幾次。”
“嗯,沒事兒。”那是個半盔,陳治宇罩在頭上,露出清爽幹淨的臉龐,微微擰着眉,正偏着頭十分别扭的調節扣帶。
王英翕攥着拳頭克制再克制,最後還是沒忍住,試探地擡起手,小聲詢問說:“......要不我來吧。”
陳治宇如釋重負,立刻低頭彎低腰,輕輕地從喉腔發出“嗯”的一聲,專注盯着眼前人。
眼前人緊緊抿着嘴,眉頭認真地蹙起,正全神貫注地調節扣帶,完全看不出一點兒多餘的心思,唯有粉得逐漸發紅的耳朵透着點難以掩蓋的情緒。卡扣“咔”一聲鎖上。又“啪”一聲,滿世天光,嬌羞紅暈在一瞬間暗淡。
“這還有個隐藏起來的遮陽鏡,正好給你擋擋,小心被人認出來了。”
被墨鏡遮住顯得有些冷峻的下半張臉,突然露出一個八顆牙的完美笑容。王英翕倏地背過身,覺得自己耳朵有點發燙。
陳治宇收起笑意,掩飾地咳了聲,走上前扶住一邊車把手,“我來吧。”
王英翕聞言眼梢向上斜挑,兩人目光隔空對視,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大寫的問号。王英翕誠懇地說:“我記得你好像不會騎車吧?連自行車都不會騎的吧。”
陳治宇别過視線,悄悄松回手,老老實實地說:“好吧......我還真不會。”
“我來我來。”王英翕搓着手坐上電瓶車,挪了挪屁股留出更寬敞的後座,沖陳治宇揚下巴,“您别客氣。”
陳治宇長腿一跨,保持了點距離坐下。王英翕側着腦袋系卡扣,眼角瞥到比她高出一個頭坐姿闆正得要命的陳治宇,她回過頭安慰道:“你别怕,我有證。你腳擱這兒,座下有扶手,你也可以拉我衣服或者扶我肩膀,”她握住車把手準備啟動,又猛地扭頭,“别卡我脖子就成。”
“好,”陳治宇笑道,一隻手虛虛地搭到她肩上,“你還有證?騎電瓶車都要考駕照了?”
王英翕回:“現在還不需要,估計以後得要吧。我大學的時候看到别人去考摩托車駕照我也跟着去考了個。”
這個别人正是林頓,林頓本意讓小女友陪伴練車順帶約會,誰能想到小女友一去直接報了個名,還被分給了另外一個教練。林頓錯失約會良機但卻意外得到了幫駕校拉新生抵扣的兩百元練車費,遊走愛情海的林頓頭一回嗆了水。
“厲害,”電瓶車行駛穩當,穿過滾滾車流,但是風聲嘈雜,陳治宇不得不湊近腦袋,“你是在哪讀的大學?”
“巒大。”
陳治宇不自覺地貼近以便聆聽,“啊......巒市,那可是吃貨的天堂,隻可惜我去的時候行程太趕,都沒來得及吃到什麼,真羨慕你。”
王英翕往後縮着脖子,說:“我老家在宜城,那才是美食發源地,跟巒市調和了大衆的口味比更地道,你要是有機會去,我可以給你寫攻略。”
“好啊。”陳治宇說。
原本虛搭在肩上的手因着電瓶車加速減速直行轉彎,已經貼得很牢實。手下是偏硬的肩胛骨觸感,她果然跟看着一樣纖瘦,陳治宇生怕稍使力就會把她弄疼。随風吹起一絲一縷的發絲終于缭過他鼻尖,有點兒清甜的果香纏繞着他熟悉的香水味,陳治宇任它吹拂,也任鼻尖那點兒癢意鑽到更深的地方。
心猿意馬的陳治宇自然沒能料到路口紅燈,速度本就不快的電瓶車捏下刹車。陳治宇依着慣性,下颌撞到了王英翕的頭盔,拉在座位下的那隻手幾乎是同時環緊了前人腰身。
陳治宇悶哼一聲,随即遲鈍地感受到了柔軟的夾心觸感,那是橫在王英翕腰上因坐姿而擠壓出來的小肚子。
王英翕頓時僵住,手腳各司其職保持電瓶車平衡是以無法動作,後脊梁骨電流直蹿激起一層薄汗,在這種情況下也不知她是做哪門子掙紮,開始小弧度的吸起肚子。
那是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有個詞叫“愛不釋手”,又有個詞叫“不可向迩”,那感覺介于兩者之間,相互沖撞難以找尋的臨界點讓他頭腦空白幾近目眩。手掌随着她腹部吸氣緩慢收攏,其中像是藏着某種牽引,紛飛的思緒收回,他也開始看清。最後在軟乎乎的手感即将殆盡時小力捏了下她的小肚子。
王英翕好像感覺到了,但他抽回手的動作過于快速,以至于她覺得應該是個錯覺。她恍恍惚惚地伸手扶頭盔,突然意識到,“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又不約而同沉默。王英翕瞧見還剩一分多鐘的信号燈,幹幹的笑了兩聲,沒頭沒腦地問:“那什麼,你去電視台幹嘛,是要上節目嗎?”
陳治宇坐直身子但腦袋還是朝她傾斜了些,說:“對,錄個節目,叫《愛别離》,就是那個講主人公感情問題給他們排憂解難的節目,你看過嗎?”
“啊......那個啊!我陪我爸媽看過,你去上這個節目?”一年難得上幾次節目的陳治宇沒去高熱度高收視的娛樂綜藝節目增加曝光度,反而去了檔受衆群體平均年齡偏大的經典老牌節目。王英翕奇道:“是給得太多了嗎?”
“哈哈哈哈,是的!”陳治宇說。
王英翕一下子操起了賣面粉的心,“那之後呢?之後的行程呢?你還有戲拍嗎?”
陳治宇略微思考,像背書似的回:“明後天去錄音棚配音,八号中午十二點半還是一點半的飛機飛錢江,進組集訓,之後都在影視基地拍戲了。”
“啊......”王英翕松了口氣。綠燈亮起,車流如蝼蟻般并然行駛。“好像又太幸苦了,”她說,“對了!現在什麼時間了?你是幾點要到電視台,我别讓你遲到了。”
陳治宇看也沒看,就跟她講,“你太快了,可以慢一點。”他習慣比約定的時間早到半小時,周弘遠也提前留出了交通擁堵的時間,更何況騎電瓶确實不比開車慢,她真的可以慢一點,再慢一點。
可路再長也有終點,好時光也有盡頭。剛到演播大樓還沒從來得及拐彎,一輛黑色商務車哔着喇叭從眼前拐過,車窗敞開,看到駕駛位上杵着個脖子,嘴巴O起,中指扒拉着墨鏡的周弘遠。
商務車停在通行入口,電瓶車在路邊刹住,王英翕偏頭說:“陳老師,我看到周哥了,你快過去吧。”
“你真的别叫我陳老師了,咱倆都認識挺久了。”陳治宇起身下車,仰着頭單手摘掉頭盔,另一隻手飛快扣上帽子。
王英翕擡頭望着他,無辜地說:“那王妹妹也不好聽啊,你叫我名字就好,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什麼,我— —”
“英翕,”他低垂着眉眼,銜着溫柔鄉,“那我過去了,謝謝你送我。”
原來隻要叫的是她,效果都一樣啊。王英翕心如鼓擂,強壓着跟他擺手,“拜拜,治宇......”她越講越小聲,“老師。”
陳治宇拉開電動門,長腿一邁坐上車,風雨迎面襲來:“要死!你倆擱這兒《天若有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