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一場大婚帶來的熱鬧氣氛還未在粼港的風雲場上消弭。市中心一家看起來就很高大上的豪華會所内,為了給鄭家的小少爺鄭天屹接風洗塵,霍霆豪擲千金包下一整夜的消費,另叫來了許多兄弟和漂亮的姑娘暖場。
鄭天屹同霍霆和南勁鋒一樣都是富家子弟,是同一片别墅區裡一起長大的纨绔,小時候一起闖禍惹事,長大以後一起玩樂,日子過得十分快意潇灑。幾年前他倆忽然得到消息,才知道這小子跑到國外讀書去了,臨走之前也沒來個告别,隔三差五的發個朋友圈,分享分享國外的美景、秀秀跟洋女朋友的恩愛。霍霆和南勁鋒氣他走了也不跟兄弟們說一聲,是以連贊都不樂意給這家夥點。
前些天哥幾個聽說鄭天屹要回國,便想着這家夥一定是在外國待不下去了,兜兜轉轉還是覺得自己國家好。幾年前的不告而别兄弟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年紀越大經曆越多也越發想念少年時候的伴,是以大家約好了都要來參加這場接風宴,畢竟鄭天屹在國外多年,是時候讓他重新熟悉熟悉國内的風俗民情、酒桌文化,不把他灌醉了絕對不能放他走。
此時,接風宴的男主角、可愛的鄭小少,站在人群中央,熱淚揮灑,一杯杯酒水不要命地往肚子裡灌,本來打算勸酒的其他人反倒圍上來搶他的酒杯。“小鄭小鄭,不能再喝了。”
鄭天屹跌倒在沙發裡頭,抱着霍霆的肩膀失聲痛哭。“家裡好呀,家裡有兄弟有美酒。你們不知道我在國外的日子,我英語不好,剛去聽不懂别人講什麼,罵我都不知道,洋飯我也吃不習慣,連個陪喝酒談知心話的人都沒有。我孤獨我寂寞,可是沒有人聽我訴說,回到家裡冷冷清清,我都快瘋了。”
南勁鋒也曾一個人去國外留過學,那種孤單的滋味很難熬,他深有體會。霍霆把鄭天屹從肩頭上扒拉下來,替他擦擦眼淚:“沒事了昂沒事了,咱現在不是回來了嗎?家人朋友你想見就見,淩晨給哥哥打電話都能接。你瞅瞅你那熊樣,我怎麼覺得你不像是去外邊留洋,而是去出生入死了呢?”
鄭天屹被逗得也不好意思再哭,擤幹淨鼻涕便又和兄弟們鬧開了,席間大家還想出許多新奇的遊戲,為喝酒助興。這樣熱熱鬧鬧的派對,會讓霍霆想起沒結婚之前的日子,自打婚宴結束那天起,霍霆就沒有一刻松快過。
結了婚總不如單身自在。他與傅晶的婚姻一開始就不是單純的因為相愛而結合,所以自然不被外界看好,又因為兩人的特殊身份,媒體們恨不得用長槍短炮怼着他們倆一刻不停的挖掘熱點談資。本來他隻想與傅晶相敬如賓、相安無事,但卻時常因為一些外界的聲音而弄得家裡硝煙四起。前兩天傅晶在酒吧與朋友聚會多喝了幾杯酒,被好事之人拍下來發到網上,傳來傳去就變成了:市長千金婚後生活不和諧,夜場買醉,利益交換下的婚姻包辦終釀苦果!!!
什麼玩意?外界的閑言碎語霍霆向來不在意,本來就是纨绔子弟,學什麼人家三好學生,不過,是個人都會厭煩時刻被人觊觎、窺探、曲解的生活。
一想起這段日子的不痛快,霍霆深深歎了口氣,杯中酒液一飲而盡,他的反應全看在南勁鋒眼裡。南勁鋒了解他,霍霆是個直腸子,心裡面藏不住事,開心就是開心,不開心就臊眉耷眼垂頭喪氣,而最近能讓他愁雲慘淡成這幅樣子的人或事,大約就是和傅晶的那場婚禮。
“你和傅晶怎麼樣了,新婚生活可還愉快?”南勁鋒坐到霍霆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霆吐了一個濃重的煙圈:“不怎麼樣。傅晶不愛我也不在意我,目前我們勉強可以維系表面的和平,我不碰她,她也不來招惹我,我們有時候甚至連話都不好意思多說。以前你跟我提過,她和你一起在國外留學的時候是個積極陽光的小姑娘,我怎麼沒看出來?這段婚姻不進不退不尴不尬地這麼僵着,我實在是不知道結這個婚有什麼意義。還有那些無良記者整天閑着沒事幹瞎寫什麼,這麼好奇别人家夫妻倆怎麼過日子嗎?單身的時候我想幹啥就幹啥,現在結婚了但凡幹點出格的事第二天媒體就爆出來,順便@下我媳婦、媳婦她爸,接着我晚上就會被叫回家劈頭蓋臉一頓罵。我身邊的人沒一個講道理的。”
喝了霍霆碰的兩杯酒,南勁鋒的臉從脖頸一直紅到太陽穴,今天這位調酒師可能心情不大好,酒勁有點大:“你們的情況其實還好點,至少表面上的安甯可以維持下去,沒有後院起火。外界怎麼猜怎麼看,隻要夫妻都是相同的笑臉,媒體就寫不出什麼實質性诋毀你們的東西。日久見人心,傅晶懂得取舍的道理。婚姻就是一場豪賭,幸不幸福要看賭運……我沒賭赢,你或許能成……”
越說越心煩!“算了,不聊這個話題了。今天小鄭回來,趁這個機會好好玩一玩,大家都開開心心的。還有……小鋒,你能敞開心扉下決心和江崎分開,哥哥為你高興,今晚上這場宴席,接小鄭的風,也賀你的喜。讓我們一起忘卻前塵,擁抱一片大森林。”面對整個包廂裡嘈雜的人群,霍霆誇張地做了一個擁抱的動作。
推杯換盞,酒過三巡,兄弟們醉意上頭,話就多了,大着舌頭互相閑言碎語。這時會所經理推門而入,身後跟着兩位送水果、點心的服務生。南勁鋒不貪酒,酒量也差,兩杯下肚眼前的人兒就有些重影。他靠着卡座緩神,眼前白影一晃,過來個服務生在他面前放了一盤蛋糕,“先生嘗塊蛋糕吧,檸檬味的,醒酒解膩。”
南勁鋒胃裡翻騰得厲害,吃點酸味口的确實可以壓一壓。他換了個俯身的姿勢靠近蛋糕,服務員及時遞來甜品勺,南勁鋒伸手接過時,恍然發現眼前的女孩竟然少了兩根手指頭……
擡眼看向吳千好,南勁鋒的眼神已恢複了淡漠平靜,桌上的蛋糕忽然就食之無味了。如果不是斷指那天,吳千好匍匐在花姿腳邊凄厲的哀嚎,南勁鋒多看了她幾眼,壓根不會對這個女孩有任何印象;那一夜她穿得簡單,樸素自然,今夜雖然打扮得更像嫩蔥一樣的學生妹,看起來從前也應該很少來過這樣的場合,不太會說場面話,可最有意思的是看人時候眼睛裡有羞怯的躲閃和漏得剛剛好的大膽,一種不可言說的風情……
吳千好打量着眼前完全不屬于她的世界,财富堆出來的金玉窟,卻連一片金葉子都不屬于自己,滿座皆是富家公子千金,她看着他們笑,卻不敢陪着他們一起笑,她怕自己一出聲就成了笑話。不安、局促,她逼着自己去接受眼前的一切,這是她的工作。家裡已經沒有錢供自己念書,如果找不到一份生計,往後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從前安居象牙塔時她總覺得未來一片光明,可踏入社會,她便發現自己是那樣的渺小,渺小到她拼盡全力得到的,隻夠在這世上短暫的活一段時間。
梅穎川給的錢,還掉父親的債務之後就沒剩多少了,家裡又回到了原來一貧如洗的日子,爸爸打繼母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她卻覺得有一點解氣,像是絕望之中抓住的一星半點快樂的遊絲,那段日子,她的人生幾乎灰暗,時常捧着殘缺的那隻手一坐就是一天。
心底裡總有一個聲音在呼喊:報仇!!!怎麼報,自己什麼也沒有了,除了這張臉蛋。梅穎川欺辱她,不過仗着身後有個有錢有勢的男朋友撐腰,如果自己也能找到一個強有力的靠山,是不是就沒人再敢欺負自己了?
學校裡有同學介紹她來這家會所當服務員,并告訴她這裡往來的都是上流社會的人,出手大方,勤快點多給人家幫幫忙一晚上能賺不少消費。今晚本不是她當班,下午準備交班的時候經理說晚上有筆大買賣,霍家少爺要在會所裡宴請,要來許多大老闆。吳千好覺着這會是個不錯的機會,于是自發申請加班,混進了霍霆一行人所在的包廂。剛進門的第一眼,她就看見了南勁鋒,雖然他隻是坐在角落裡,靜靜地一個人喝酒,低調得像是個局外人,但他的優秀的長相、疏離的氣質,還是讓吳千好瞬間就被吸引住了,并且不可控的走向他。
“先生,怎麼不吃了?不合口味嗎?”吳千好意識到南勁鋒看見了自己殘缺的手,心下一慌,不着痕迹的換了一隻手将蛋糕推向南勁鋒,南勁鋒卻不接招,徑直靠回椅背,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煙,欲點,可翻遍全身口袋也沒找到打火機。
即便遭遇冷待,吳千好也并不惱火,她還反幫南勁鋒一并尋找打火機。包廂裡光線暗淡迷亂,打火機藏在果盤後面不易察覺,吳千好挪開盤子這才找到。她不欲将打火機直接還給南勁鋒,反而自己點燃傾身靠近他,歪着腦袋問道,笑容像極了谄媚的狐狸。“能有幸幫您點煙嗎?先生。”
南勁鋒表情十分冷淡,原想直接拒絕,但喝了酒後不來上一支身上沒勁。煙盒裡面他如今常放一小瓶風油精,煙嘴處沾上一點。點煙時他不願離吳千好太近,隻用手夾着點着便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