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鄭秋舒将所有錢給了何秀隻求讓父母早點安息,沒成想何秀竟隻備了兩口薄棺,下葬的日子都沒算,喪樂隊也沒請,就這樣冷冷清清地把他們葬進了深山!
“公墓?”
這幾年西江市開始推行火化制度,但依舊很多人講究入土為安,所以市裡的公墓的安葬要求就是要火化。
人死如燈滅,後世重生回來的鄭秋舒對火化自然沒什麼感覺,但葉家夫婦都對火化不太能接受。
“火化損陰德啊……”
鄭秋舒當然知道她的想法對大多數人來說是離經叛道的。
“伯母,我爸媽剛死,昨夜我奶奶就說要把我爸花了大半輩子積蓄買的貨車賣了,還把我爸媽沒下葬的原因歸到我身上來。我爸當年那麼小就被她逼得離家出走,這麼多年都不願意回去,沒道理死了就願意回。”
“我知道火化不好,可是我隻想讓我爸媽早點入土為安,别一直待在冷冰冰的冰棺裡受凍……”
鄭秋舒說着邊沉默地擦着臉上的淚。
這些話聽的葉振華心酸,他算是聽明白了,就是鄭國強他媽不上心隻想要錢不願意葬親兒子,錢拿到手了也是攥着不願意大辦!
一股無名火在胸口亂竄,葉振華直接把鄭秋舒從地上拉了起來。
“行,葉伯伯幫你,把你爸媽火化了!”葉振華咬着牙說:“就算他們夫妻倆不願意也沒用,要怪隻能怪他們倆死得早獨留你一個人拿事!”
鄭秋舒含着淚感激道:“謝謝葉伯伯,伯伯放心,我爸媽不是那種人,他們一定會感謝您,在天上保佑您家的!”
“你這丫頭……”
葉振華看她孤苦伶仃求人都隻能求到他這個外人身上,不免替死去的鄭國強和秋秀娟心疼她。
他兒子葉明昭跟她差不多的歲數,自問要是遇到這種情況肯定無法像她一樣堅強。
他和鄭國強多年兄弟,沒有不幫的道理!
鄭家村離市裡那麼遠,夜裡鄭秋舒又是一路急奔過來的,鄭家人要來隻能做客車,也就是說這一天他們都不會來打擾。
西江市殡儀館的業務熟練,托人給她算了個适合火化的時間點,最後得出十二點。
時間緊,但殡儀館有自己的方案,鄭秋舒願意出錢自然可以得到很好的待遇。
隆重的喪禮,高鳴的喪樂團,這些都是鄭秋舒想要給慈父慈母的。
她戴着劉月趕工出來的孝布,沉默地跪在棺木前燒紙,然後嗑了一個又一個響頭。
喪父喪母的痛苦,原來并不會随着年齡的增長而消失,而是藏在心底尋找一個機會發洩出來。
鄭秋舒踱步至棺木前,鄭國強和秋秀娟的遺容已經被整理過了,她望着他們的時候仿佛看到的隻是他們的睡顔。
她揚起嘴角微笑着,好似從前在他們面前那樣的輕松明媚。
“爸媽,你們放心吧,這一次我不會再落到那個境地。我知道,一定是你們看我活得太頹廢了,所以才讓我回來的對不對?”
前世她隻身跑到廣緣市以後獨自生活了很久,但是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得過且過,不驚不喜,像一具行屍走肉。
秋秀娟是個孤兒,而鄭家的人鄭秋舒有意避開,所以在場的賓客全是家屬院的人。
鄭國強和秋秀娟在紅磚廠幹了十幾年,和家屬院的人說是兄弟姐妹也不為過了。
大家有意照顧鄭秋舒的情緒,故作輕松,沒搞哭哭啼啼那一套。
下午,鄭秋舒捧着兩個人的骨灰壇,将他們葬在公墓兩個臨近的位置。
鄭秋舒撫摸着他們倆的黑白相片,溫柔地笑着,她想陪他們再聊一會兒。
而葉振華和劉月則先回了家,因為鄭秋舒拜托了他們一件事,就是賣掉鄭國強留下來的車。
她說:“我就算留下來了也守不住,還不如賣掉。葉叔叔,能不能請您幫我找一下買主,我願意低價出售。”
葉振華琢磨着便給她和廠裡牽線,鄭國強前年才從廠裡離職單幹,廠長還顧念情誼沒讓他搬離家屬院,可見其重情。
所以當鄭秋舒一說願意把這才一年多的新車低價賣的時候,廠長便拍桌買下來了。
鄭秋舒最後得了六萬六,葉振華陪着她去銀行銷鄭國強和秋秀娟賬戶,再讓她給自己開了新戶,将他們剩下的存款和賣車錢都存了進去。
人一天原來可以做那麼多事情,辦葬禮、下葬,鄭秋舒還親手拿着死亡證明領到了隻有她一個人在的戶口本。
葉振華長籲短歎,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你昨晚一夜沒睡,今天又忙了一天怕是累壞了吧。走吧,去伯伯家休息休息,你伯母給你做飯吃。”
鄭秋舒點頭,“好。”
劉月和葉振華都出去買菜了,她獨自待在葉家,卻沒有去休息。
她數出一張張票子塞進紅包,然後找到紙筆留言。
【這些年我們一家三口一直很感謝你們的照拂,但爸媽離世,我也要走了。
我不願意和奶奶一家生活,我知道,隻要我求,你們一定會收留我,但是我不好再繼續麻煩你們了。
等我在外地安頓下來會打電話回來報平安的,不要擔心。那些紅包是我和父母的感謝,還請收下。
勿念。】
在暮光中,鄭秋舒像來時一樣提着自己的行李再一次走了。
“吭哧吭哧——”
鄭秋舒買的是上面的卧鋪,成年人不好攀爬,想的就是私密性好一點,她實在太累了。
自從重生回來她便時不時被悲傷情緒裹挾着大哭,又一直到現在還沒有睡過覺,很傷精氣神。
幸好她這一間上下六個鋪位都還沒有人,鄭秋舒一上去便抱着自己的行李睡着了。
期間火車經停了好幾站,車廂裡才終于有了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