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秀玉跟服裝廠有合作，所以總能免費拿到一些庫存布料，但鄭秋舒挑中的那匹布可是正兒八經的好料子。

廠裡有多餘就送她了，但關秀玉覺得白色不耐髒就沒拿來做衣服，周圍人家也不要，一直放到鄭秋舒來才賣得出去。

關秀玉見她除了買那匹白布以外，其他都是零零碎碎的，心裡覺得她多半還是拿去玩，那麼碎能幹嘛？

鄭秋舒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反而厚着臉皮問：“秀玉姐，你這有沒有多餘的剪子和尺子？家裡東西不太齊，我用完過兩天就給你送回來。”

關秀玉觑了她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沒成年，竟然管自己叫姐，嘴還怪甜的。

鄰裡鄰居的，關秀玉雖然覺得她多半是無功而返，但還是找了自己閑置的一套給她。

“剪刀有點鈍了，自己磨磨。”

鄭秋舒笑得乖巧，“謝謝秀玉姐。”

兩人抱着布料和工具出門的時候，姐弟倆正跟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女孩蹲在棗樹下面數螞蟻呢。

施青岚喊了一聲：“回家喽。”

三個孩子齊齊回頭，鄭秋舒這才發現女孩紮着兩個馬尾辮，每一根頭發都梳得緊繃繃的，雖然有些顯腦門，但瞧着确實精神。

最讓人注意的，還要屬她穿的裙子，白色T恤搭着紅色吊帶裙，肩部都捏着好看的荷葉邊，大家一看就知道她是被家裡細心疼愛和打扮的小丫頭。

關秀玉跟着送她們出來，眼神一觸到小姑娘瞬間就笑了起來，要知道她們在這待了也挺長時間了，她臉上可一直沒什麼大表情的。

鄭秋舒好奇地看過去，發現關秀玉笑得跟朵花似的朝小姑娘招手。

“燕妞兒就下課了？”

“嗯！”

關秀玉扶着閨女的肩膀笑着跟唯一的陌生人鄭秋舒互相介紹，眉眼間可見其喜愛和驕傲。

鄭秋舒這下才知道原來小姑娘是關秀玉的女兒。

不過在外人看過去母女倆實在有點不搭，關秀玉穿着太樸素甚至有點土氣，但妞兒都衣服則幹淨時尚，額頭再點個紅點就跟畫報上的明星小學生一模一樣了。

姐弟倆以前年紀小，施青岚不愛帶他們出門，況且她又不愛跟胡同裡的人家串門。

以前他們隻認識托兒所的人，所以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發現胡同裡竟然還有别的小朋友。

小婉耍賴不肯走，“我還要和姐姐玩，媽媽你先回去吧。”

施青岚眉毛一挑，心想孩子大了果然還是到了要胡攪蠻纏的時候了。

她吓唬：“天要黑了，不回家會有老虎來抓你的！”

小朗把手裡的棍子一丢，仰頭看着媽媽，眼睛眨巴眨巴地問：“老虎是什麼啊？”

嘚，年紀太小，老虎是什麼都不知道，世界上有太多東西需要他們探索了。

施青岚心頭莫名一噎，關秀玉的女兒胡玉燕卻是高高興興地說：“那我去你們家玩好了，我不怕老虎！”

小婉小朗眼睛瞪地一亮，樂呵呵地去拉她的手。

“好呀好呀！”

施青岚當然沒意見，胡玉燕就轉頭争取關秀玉的同意。

關秀玉對着女兒臉上滿是笑意，倒不怕出現女兒貪玩不回家的情況，她一向聽話省心，下午放了學就回家，從不到處逗留。

“去吧，待會兒我叫你回來吃飯。”

“好！”

三個小孩子手拉手往外走，胡玉燕自認是大姐姐，一下抱一抱這個，一下抱一抱那個，嘻嘻哈哈好不熱鬧。

鄭秋舒跟在他們後面走，她跟施青岚說：“秀玉姐肯定很寵愛燕妞。”

施青岚：“你怎麼知道的？”

她小聲說：“燕妞的衣服一看就是秀玉姐做的，你看她自己穿得多樸素，但是在打扮女兒這卻很願意下功夫。”

“你還怪會看人的，被你猜中了，秀玉嫂子在胡同裡可是出了名的寵孩子。她從服裝廠接活掙得其實不多，但是她可願意給燕妞花了，你看她一個人把孩子養得多白白胖胖。”

鄭秋舒贊同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想到，一個人？孩子爸爸呢？

燕妞兒就走在她們跟前，鄭秋舒便沒問岚姐這個問題。

院子棗樹下有個綁着藤椅的秋千，三個孩子蹦蹦跳跳地去玩了，兩人便去把角落裡的縫紉機收拾出來。

縫紉機的機台沒被翻出來它就是一張桌子，上面零零碎碎的東西多，他們一直都是拿它放雜物的。

“這縫紉機還是結婚的時候我媽買的，那個時候我一直說我不會用就不要了，她偏要買，說等我結了婚不會也得會。”

施青岚邊收拾邊笑：“結果我結婚快十年了，還是學不會用，别說做衣服了，就是給你姐夫縫個汗衫都費勁！”

鄭秋舒說：“岚姐想學嗎？我可以教你啊。”

她趕緊擺手拒絕：“不用了不用了。學會了要做的事情也多了，我甯願多上班賺錢去買幾件衣服也不想白天上班晚上回來還要工作。”

施青岚這想法倒前衛，現在很婦女都甯願白天賺錢晚上忙家務，累死累活最後事做得不漂亮不說，還把自己累得腰酸背痛。

就比如有些家庭明明買了洗衣機都怕洗衣服把洗衣機洗壞了，甯願自己搓。

鄭秋舒能理解那些婦女的吃苦耐勞，也敬佩她們為家庭忙前忙後毫無怨言、精打細算的辛苦，但她并不贊同。

縫紉機台面上的東西終于收拾光了，鄭秋舒掀開最上面蓋着的防塵布，把下面的機子翻了上來。

她不禁感歎：“好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