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隻如初見，是是非非難忘懷。
晨曦透過窗子打在魚冬禧的臉上，魚冬禧被這陽光刺痛雙眼，她舉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眼角一點點濕潤粘在魚冬禧的手腕上。
魚冬禧擦擦眼角，她現在已經波瀾不驚了，人世間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丢條性命。
更何況她現在連這條命都沒有了，又有什麼好怕的？
魚冬禧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這是個複古中式風格的房間，看起來很有年代感，魚冬禧本人躺在一張床上，床單被罩以及這張床都很有民國時候的感覺。
窗戶外面有一個露天小陽台，魚冬禧将被子推開，這才發現自己身穿一身白色長裙睡衣，質感蓬松，很像魚冬禧小時候看的外國電影裡那些公主們所穿的睡衣。
魚冬禧赤腳拉開小門，走到露天陽台上，這裡大抵是四樓的位置，往下看去，整個院子都能盡收眼底，讓人心胸頓時開闊，空氣清新，沒有現代社會的霧霾，一切都自然到使人心曠神怡。
院子還是那個院子，隻不過那些枯枝爛根變得生機勃勃，和魚冬禧的想象幾乎無差。
可是，那座古宅有這麼高嗎？
院子裡的樹木郁郁蔥蔥，那簇噴泉周圍的花圃裡栽着紅色的玫瑰花，或者說，這個院子裡大多數花束都是玫瑰。
或許主人是個玫瑰愛好者。
就在魚冬禧出神之際，敲門聲突然響起，外面傳來一道聲音，那聲音聽起來有幾分蒼老：“小姐，到用早餐時間了。”
魚冬禧被這聲音驚醒。
魚冬禧不敢說話，她突然想起來在自己醒來之前隔壁管事那位對自己說過的話。
每個幻想空間的破解方式都不一樣。
“就來。”魚冬禧高聲回答。
說罷，下一秒，那人蒼老而又冰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這聲音聽起來很像……ai生成的聲音，總而言之，就是沒有人類說話時該有的情緒起伏。
“小姐，衣服在沙發上，都是為您提前準備好的。”
然後，外面就再也沒有任何聲音了。
“在幻想空間中，你需要做到的就是推動劇情發展，然後找出幻想空間真正的主人，特别要注意的是，在整個過程中，一旦被幻想空間的主人察覺出他自己身處幻想空間，那麼幻想空間就會開始崩塌。”這個聲音是魚冬禧在進入幻想空間前，所聽到的疲憊打工人聲音。
“崩塌？崩塌以後會怎樣呢？”魚冬禧好奇死了。
系統哥沉默片刻：“不知道，至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從崩塌的幻想空間中活着回來，所以誰都不知道幻想空間崩塌後會發生什麼。”
魚冬禧點點頭：“那就别讓他崩塌呗。”
系統哥：“……嗯。”
“其實崩塌了又能怎樣。”
系統哥突然嚴肅起來：“你要知道這不是遊戲，如果你在幻想空間死亡，那你在現實世界也會随之死亡。”
這句話給魚冬禧逗笑了：“喂，我早就死了啊。”
“不，是指靈魂死亡，你現在的死亡隻是□□上的死亡，如果你的靈魂也死亡，那就将再也不能投胎轉世了。”
“哦，不能就不能吧。”魚冬禧無所謂地聳聳肩，“說實話，我生前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從我認識到人會死亡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我要不後悔地、無保留地度過有限的一生，其實我從來就沒想過有什麼天殺的下一世。而且……”
魚冬禧頓了頓：“人心太險惡了。”
系統哥沉默了，片刻後才道：“但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你，不讓你死亡。”
“懂了，為了你的榮譽證書，我也會努力地活下去。”
系統哥絕不會承認他剛剛有那麼一絲絲感動。
“所以，咱倆算是搭檔關系呗。”魚冬禧聽着系統哥回蕩在自己腦子裡的話，回問道。
那人在魚冬禧腦子裡輕歎一口氣，道：“現在看來是這樣的，不出意外，我們大概是要合作五十年，當然了，我希望這中間能出點意外。”
“兄弟，别這麼消極，跟着我混，隻要有我一頓飯吃，就有你一個碗刷。”
“……你小點聲，這聽起來不是很光彩。”
“so，你作為我的搭檔，你能做什麼？我又該做什麼？”
“你們人間有個東西叫度娘，我除了幫你感知幻想空間外，還可以起到百科全書的作用，盡量幫你順利解決在職期間所遇到的一切困難。”
“知道了，度哥。上廁所沒帶紙可以聯系你嘛？”
度哥：“……”
“我不叫……算了，你想怎麼叫都行。”度哥忽略了魚冬禧的問題，并選擇閉嘴，但在完全閉嘴前，度哥得先把工作交代清楚，“你隻需要用心靈和我共鳴就好，不需要說出聲音來。”
“哦，懂了，你小子啊，還知道咱倆說的話十句裡有八句是見不得人的。”
系統哥決定徹底閉嘴。
魚冬禧一邊朝着沙發走去，一邊說道：“放心吧，小小挫折而已，待我查看一番，必殺的他個片甲不留。”
系統哥：“……”這位搭檔自信的讓他害怕。
“啧，你說這些衣服會不會隐藏着什麼線索？還是說他們會在衣服裡放銀針什麼的，不行，我不能輕舉妄動，必須打起精神來。”根據多年的推理（劇本殺）經驗，魚冬禧直覺這些衣服不會這麼簡單。
“倒也不需要這麼小心。”系統哥提醒道，“幻想空間不是密室逃脫，倒也沒必要設計那麼多關卡。”
“你說得對，所以我決定了，我就這麼出門。”魚冬禧不再看沙發上的衣服，誰又能保證這一定沒有機關呢？與其一開始就選錯不如不選。
魚冬禧推開門，決定出去，就在推開門的一瞬間，一道聲音從魚冬禧身後響起。
“你是誰？”
系統哥心裡一緊，壞了，忘記和魚冬禧說這件事情了。
就在系統哥打算開口的瞬間，魚冬禧從容地轉過身，微笑看向對面從樓下翻上來的男人，道：“你們家對待客人這麼沒禮貌嗎？”
男人穿着一身休閑的西裝，能看出來，年齡不大，應該是正在讀書的年紀，一身未褪的學生氣，面皮白嫩，像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少爺。
“你……那我為什麼從來沒見過你。”男人臉一紅，支支吾吾問道，他明顯沒有想到魚冬禧竟然能這麼從容不迫地反駁自己，“而且你憑什麼住在我姐姐的房間裡！”
他長這麼大，還沒有哪個女孩見了自己會說話這麼流利的！
“哦，是嗎，我也沒見過你，你是誰？”魚冬禧看着男人，冷下臉來，“至于我為什麼會住在這個房間裡，滾出去問你自己的長輩。
“你……我不信，阿婆不可能把一個外來的陌生女人安排住進我姐姐的屋子！”
“嗯嗯嗯，所以呢？殺了我啊。”魚冬禧的無語快寫在臉上了，當年沒選師範類專業真是個明智的決定，就她這耐心，很容易捏碎祖國未來的花朵。
“你……簡直不可理喻！”男人，不，小男孩梗着脖子，似乎想罵人，卻又不知道罵什麼。
“小王八蛋，趁着姐現在心情還算美麗，你速速給我滾蛋。”魚冬禧是個罵人很有粘性的人，說白了，就是一罵人就停不下來，在直播間，罵人會判違禁，所以魚冬禧通常都是用表情罵人。
說罷，魚冬禧反手将門拉開，一副送客的架勢。
男人一愣，臉上一陣白一陣紅，耳根通紅，他擡頭看了眼魚冬禧，最後原路跳下去，魚冬禧朝着露台方向瞪了一眼，道：“現在的小孩真沒禮貌，未婚單身女性的房間是說進就能進的嗎？”
系統哥沉默了片刻，道：“抱歉，是我的問題，剛才忘記告訴你了，每一個人在幻想空間都會有固定的身份牌，你本次的身份牌是從國外來與宋家做生意的老闆。”
“收到，”魚冬禧頓了下，臉上表情嚴肅了幾分，“但現在有個更嚴峻的問題擺在我們面前。”
聞此言，系統哥也不由得緊張起來：“什麼？”
“我沒當過老闆啊，靠，一個完美的coser至少也得在cos前先了解了解角色基本生平吧，來吧，身份簡介給哀家呈上來。”
系統哥：“……沒有，暫時沒有，這個會在後續中逐漸給到。”吧。
“啧啧啧，好好好，提高遊戲難度了。”
“别緊張。”系統哥決定給這個新人一點鼓勵。
“緊張？”魚冬禧笑了笑，“拜托，我這麼牛/逼完美的人進入到幻想空間，該緊張的是那些npc。”
系統哥：“……”
他真是多嘴啊。
“好了，幹活了。”魚冬禧從一邊的衣架上拿過很具複古感的長外套，潇灑利落地套在身上，長衣直抵小腿，魚冬禧一手捏住衣服，長衣将自己的上半身遮擋得密不透風。
鞋架邊搭着一副墨鏡，魚冬禧戴好墨鏡，一甩頭，道：“come on！”
一種蜜汁的丢臉感隐隐湧上系統哥心頭。
系統哥：“……”
魚冬禧穿過長長的走廊，很奇詭，長廊中竟然沒有一點聲音，安靜到近乎詭異。
魚冬禧回身看向房門，在房門的把手旁邊，印着幾個手印，血色的。
魚冬禧咳嗽了幾聲，在一片雲淡風輕背後，是瞬間豎起的汗毛。
當然了，魚冬禧表面看起來倒是很放松，似乎完全沒有被這周圍的環境影響到。
“餐廳在哪裡？”魚冬禧現在所在的樓層是四樓。
“在一層。”系統哥回答。
魚冬禧點點頭，來到樓梯口順着樓梯往下走。
生前，魚冬禧就是個體能廢物，生病以後，體能更是廢物到極點，沒想到死後依舊如此，剛下了幾層就開始氣喘籲籲了。
“度哥，我沒開玩笑，你有沒有什麼外挂，能讓我不用自己走路。”
系統哥：“……沒有。”
魚冬禧認命地繼續往下走，她覺得自己死後的體力似乎還不如生前，哪怕是生前，自己也不至于菜雞到走幾層樓就喘得像牛一樣。
除了快死的那段日子。
好不容易爬到了一樓，魚冬禧站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你……還好吧？”系統哥出聲問道。
雖然魚冬禧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看起來一副快見太奶的樣子。
但是魚冬禧搖搖頭，表示自己很ok。
如果她的嘴唇不泛白、臉色不鐵青，這句話的說服力就更強了。
“魚小姐，這邊請。”不知道從哪裡飄來了一個穿着圍裙的婆婆，臉色晦暗，眼珠泛黃，一頭銀發闆闆正正地被她梳在腦後，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僵硬。
魚冬禧看向一樓，那貓頭鷹時鐘還挂在牆上，不是那副陳舊的模樣。
魚冬禧順着婆婆手指的方向走去，很快，她就聽到了女人吵鬧的聲音。
“奇怪啊，明明剛才還很安靜。”魚冬禧在心底默默念叨着。
“嗯，幻想空間和我們所在的維度不一樣，很多事情不能用常規的思想來解釋。”度哥解釋。
魚冬禧站定在廚房外，廚房裡，有三個女人穿着材質明顯好于其他人的衣服，一個穿着藍色的旗袍，一個穿着綠色的旗袍，還有一個穿着一身小香風式樣的衣服的妙齡少女。其餘的穿着打扮和剛才的婆婆沒什麼區别，隻不過年齡看起來各不相同。
“藍色旗袍女人是這家的二太太，張慧芸，綠色旗袍的是這家的三太太，文書君，她們是妯娌關系，那個女孩子是二太太的小女兒，宋可。”系統哥解釋道。
魚冬禧看着廚房裡的忙碌景象，在心底道：“幻想空間到底是什麼？”
“是死去的人基于生前的記憶所創造出來的空間。”
“那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些都是曾經真實發生過的嗎？”
系統哥沉默了片刻，模棱兩可地回答道：“或許吧。”
“魚小姐？”宋可看到魚冬禧，先是有幾分驚喜，在看到魚冬禧的打扮後，表情變得古怪，但還是很快就收拾好表情，然後立馬做出動作。
宋可先是擋住廚房裡那幾個女人的視線，宋可要比魚冬禧高一點，骨架也稍微大一些，廚房的門不算大，好在廚房裡聊的熱火朝天，并沒有注意到魚冬禧的到來，宋可移在魚冬禧前面，廚房裡的人自然就更看不到魚冬禧了。
“魚小姐，廚房煙火味道重，我帶你轉轉吧。”魚冬禧跟着宋可往出走，宋可輕輕握住魚冬禧的手腕，低聲道，“魚小姐，我帶你去樓上換一套衣服。”
說罷，宋可快速帶着魚冬禧上樓。
宋可的房間在三樓，若按照格局來看，魚冬禧和宋可的房間是上下相對的關系。
宋可在衣櫃裡挑揀了半天，最後終于找到了一件白色紗裙，質感看起來就不便宜。
“魚小姐，這是我的衣服，但是還沒有穿過，你放心，我平時都隻放在衣櫃裡，從來不拿出來，肯定是幹幹淨淨的。”
魚冬禧笑着看了女孩一眼，接過衣服，道：“好，謝謝你。”
魚冬禧假做要換衣服的樣子，忽然，她扭過頭，看向宋可：“不好意思啊，能借用房間換下衣服嗎？”
宋可一愣，而後低着頭快速走出房門，嘴裡還低聲碎碎念着：“好的好的……”
魚冬禧看着這件衣服，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雖然很突然，但是我确實是才意識到……”
系統哥心裡一緊張：“什麼？”
“和我一起被拉進來的人呢？隔壁部門那位仁兄。”
“不用擔心他，他強的可怕。”系統哥不鹹不淡地說。
“我擔心他幹嘛？既然他強的可怕，咱倆更應該快速找到他，天殺的，就是因為他我才會被拉進來，結果他自己跑路了！”
說罷，魚冬禧氣勢洶洶地将衣服三下五除二換好。
換好後，魚冬禧打開門，宋可環抱胳膊靠在牆邊，聽到動靜後，立馬直起身子，看向魚冬禧。
“謝謝你，很合身，我很喜歡。”魚冬禧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俨然是個成熟女強人的樣子。
“魚小姐……”宋可的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
“魚小姐，可可小姐，早飯已經準備好了。”
又是那位婆婆。
“阿婆，今天玉哥哥是不是要回來？”
被稱作阿婆的人表情看起來有幾分僵硬，她緩緩将視線投到宋可臉上，語速緩慢，聲音蒼老：“玉少爺？玉少爺已經在餐廳等你們倆了，除了玉少爺，還有二老爺、三老爺、二太太、三太太、五少爺。”
話音剛落，阿婆又将視線緩緩轉向魚冬禧，聲音毫無起伏：“魚小姐不喜歡我準備的衣服嗎？”
壓迫感十足，主要是看着不像活人。
魚冬禧呼吸一滞，道：“不小心弄髒了。”
阿婆點頭，道：“那我一會兒再為小姐準備一套。”
魚冬禧、宋可二人跟着婆婆往樓下走，宋可一副要說不說的樣子，魚冬禧稍微放慢一點腳步，在宋可經過自己的時候，魚冬禧聽到宋可用幾乎低到聽不清的音量對自己說道：“不要喝阿婆為你準備的茶水！”
下到樓下後，魚冬禧跟着阿婆往餐廳走，在超大雙開門前，阿婆立住，下一秒，阿婆推開門。
背對着魚冬禧的是一道穿着白色襯衫的身影，早晨的陽光從窗外斜射進來，打在那人身上，光暈溫柔。
那人雙手交疊抵住下巴，聞聲，轉過臉來，勾唇一笑，一雙眼睛被蒙住，卻依然讓魚冬禧感覺到對方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