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機提醒人們,注意防暑降溫,非必要不在正午出門。
符伊年可是連四十度的高溫天都經曆過的,三十度對于她來說其實還能忍受,即便是三十三度也還可以,但是沒有太陽,空氣濕度還很大,悶熱悶熱的,人像是蒸鍋裡的饅頭一樣,快熟了。
然而,令人沒想到的是,從三号開始下起了雨,雨勢并不急,隻是一直沒停。也不是沒停過,停一兩個小時,會接着下,一直下了三天。
雨下到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家屬院突然響起警報,過了一會兒,樓道裡響起此起彼伏的腳步聲。
符伊年不明所以,拉開門出去看,發現很多人都穿着雨衣雨鞋往樓下沖,而且大部分都是男人,也有幾個女人跟着一直送到樓口。
符伊年跟着走到樓口,在人群裡看到了盧主席的身影,她擠上前去,“盧阿姨,發生什麼事了?”
盧主席轉頭一看,是符伊年,“你不知道?哦,也對,你年紀小,估計不記得,這警報是廠裡反應爐的警報,要是态勢控制不好會爆炸的。”
符伊年聽得迷迷糊糊的,沒太懂,但也不好意思多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就在這時候,符伊年感受到一個目光一直在看自己,她轉頭看去,正對上一個年輕男子的目光,符伊年想了想,記起來了,他就是家屬院裡那個唯一考到了複旦數學系的學霸。
符伊年對他點點頭緻意,收回目光,重新向外看去。
雨還沒有停,雨水已經在院子裡彙集成了河,符伊年估計水深已經能沒腳脖子了。符伊年沒有多停留,看一會兒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就擠出人群打算回家。
結果還沒走出去一步,就被人拉住了手臂,“哎,這不是符工程師家的孩子嗎?”
符伊年轉頭看去,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阿姨,燙着時下流行的卷發,穿一條粉色布拉吉,豐腴的身軀将布拉吉撐滿,似乎隻要動作大一點就要崩開。
符伊年下意識掙脫開她的手,發現自己并不認識這位阿姨,但是秉承着要禮貌待人,就她對人點點頭,說了一句“阿姨好”,說完就想轉身離開。
結果阿姨卻不肯放過她,趁她沒有走遠的時候,又問了起來,“那天看見一個男的進了你家,是誰呀?”
這話問的,乍一聽起好像隻是單純的好奇,但是禁不住細想,一旦你細想,隻有兩個可能:覺得對方其心可誅和對符伊年感官變差。
這個阿姨聲音比較尖銳,從第一句話開始就已經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大家聽了後面這句話,更是開始竊竊私語。
符伊年不想成為焦點,知道此時不宜久留,但是也不想說破祝镕的身份,倒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更不是可以隐瞞,她隻是覺得沒必要。
“阿姨,”符伊年掙了一下,把手臂從她手裡掙脫出來,“我老家有位長輩,今年九十歲了,您知道他的長壽秘訣是什麼嗎?”
阿姨下意識地追問:“是什麼?”
“是不管閑事。”符伊年留下這麼一句話,揚長而去。
留下衆人沉默無語,隻有樓門外雨聲嘩啦啦,直到不知道哪位突然“噗嗤”笑了一聲,還越笑聲音越大,其他人也忍不住呵呵笑出來。
那位阿姨被大家笑得很難堪很尴尬,“這個孩子,我就好奇問問,哪有她這樣兒的!”
“你好奇你不能私下問嗎?”盧主席因為站得位置比别人偏一些,看得清清楚楚,“當着這麼多人問,讓人家怎麼說?”
“有啥不能說的,不就是相好……不就是對象嘛,有啥不能說的?”阿姨很不忿,但是到底因着盧主席的身份,不敢大聲了。
旁邊一個大娘看不過去了,“你都知道了還問啥?不就是看人家小姑娘面嫩嘛。”
“何止,”另外一個大嫂撇着嘴看她,以前也被這個阿姨刁難過,“是欺負人家符工程師和唐老師都不在了吧?您可别忘了,就算不在了,那也是烈士子女,廠裡和國家會給做主的!”
阿姨被大家說的臉紅到了脖頸子,低着頭跑掉了,跑起來的時候,大家都怕她的布拉吉被身體撐破了。
符伊年已經上樓了,她沒有聽完大家的話,隻聽到了開頭盧主席的幫腔,不禁在心裡微笑,那些水果還米面調料還是有些用的。
這場雨一共下了三天,在八月五日下午停止。雨停之後一小時左右,雲彩散去,太陽出來,東邊一道彩虹若隐若現。
連天的大雨,打落了不少樹枝、花朵和葉子,還有很多被雨水沖積到一起的泥土,在院子裡左一堆右一堆,還有馬路上更是如此,下水道口被沖來的樹枝殘葉堵住幾乎不能下水,要盡快給清理幹淨才行。
雨停後不久,不用人組織或者号召,居民們自發地拿着笤帚、鏟子等工具出來清掃大院和馬路。
符伊年也帶着自家的笤帚下了樓,找了個人不多的地方開始清掃起來。
正幹着活兒呢,門衛大爺背着手過來了,遞了一張信封給她,“年年,電報。”大爺補充到:“京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