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節跆拳道課。周雨不用多說,她越上越起勁兒,像個擰緊了的發條機,啪啪啪擡手提擋。祁陽俨然成了她的陪練。
但其實整個禮拜,即使沒在上課,她在家都堅持練習,祁陽能從挨打的力道上體會到周雨明顯的進步。
但換作祁陽踢打,他就不敢使出全力了。他像逗貓一樣,每踢一腳就詢問周雨力度如何,力量控制得倒是全力以赴。
周雨不忿,覺得祁陽敷衍得太過分了,便去找顧教練告狀。顧意正滿腔怒火無處發洩,便将對祁友的怨恨往祁陽身上撒了。兄賬弟償,天經地義。
可憐的祁陽一點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見顧意接過周雨手中的防護墊對他說:“ 來! 步伐!......腿提高點!......力量呢? !......再來!......還不如個女的......”
祁陽被顧教練指着鼻子罵,臉上逐漸有些挂不住,尤其在周雨面前。他對着顧意踢打了二十多分鐘,沒有一個動作能讓她滿意。
周雨坐在旁邊觀賞着,專注的小眼神随着祁陽的動作發出驚心動魄的亮光。她覺得顧教練太照顧祁陽了,給他立得标準那麼高,很多細節自己施展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反而祁陽做的時候,顧教練都一一指導出來了。
她越看越帶勁,恨不得自己替祁陽上場。終于,祁陽耗盡了耐心,臉上身上挂滿了汗珠。
他牟足了勁打算給顧意一個下馬威,轉身來了個尚未經教練示範的回旋踢。結果身體轉成功了,腳卻打歪了。
顧意手中的防護墊着了空,卻被一隻大腳掃了睫前的碎發,差點被扇個腳耳光。
顧意反應敏捷,本能地後仰,倒步上前一腳呼向祁陽後心,将他踩倒在地。可憐的陽陽胸口着地啪的一聲摔下去,下巴磕歪了。
他剛想起身,卻又被顧教練惡狠狠地踩了回去。祁陽委屈極了,胸骨拍斷了似的疼。周雨驚得站起身,雙手握拳在嘴邊,眼中對顧意的崇拜呼之欲出。
祁陽單手連忙拍起地面求饒。顧意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俯身将祁陽翻過來,抓住祁陽的道服把他拎起來:“ 誰教你拍地面的?拍地面是什麼意思?啊?”
祁陽:“藕 ~ 藕哥 ……” 祁陽不提還好,一提他哥,真是親手擦燃了火柴棍。
嗡的一聲,别人聽不見,但顧意的腦子跟炸開了一樣。祁陽好不容易将下巴掰正,卻繼續于無知中火上澆油,“我哥,他每次把我鎖得沒法呼吸,就讓我拍地求饒。”
隻見顧意陰沉着臉,雖未開口,獠牙的影子已經呼之欲出。祁陽這才領悟到:祁友!一定是他周末欠下了債。
祁陽揉着胸口驚懼地躲到了周雨身後,“你小心她!她聽到祁友就要爆發了! ” 周雨擺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祁友周六吃了一頓踢打,第二天帶着渾身的創痛和左眼的烏青,去警局當了一天班。在警局他被同事和領導圍着詢問傷勢來曆。祁警官謙虛地說是勇鬥歹徒,不小心被揍了。
他這番解釋,同事們半點也不信,但沒人找他繼續深究。
因為第一呢,祁警官是警局出了名的油嘴子,他在審訊犯人時能随口捏造出萬字虛構内容,随時更改事态走向遊刃有餘,和他聊天的結局一定會是被一堆瞎話釣出自身更多的隐私。
第二呢,就是大家心知肚明,祁警官可是系統内柔術武道冠軍,最擅長擒拿,一般小賊如何能在他身上讨到便宜?恐怕是祁警官酒後失态惹出了是非,來警局躲清淨了。
周一祁友有了空閑時間,他算準了顧意在給祁陽和周雨上課。帶着從鳳禧酒家買的羊蠍子,仍假裝是自己做的,偷偷來到了威猛跆拳道館,溜進了顧意的辦公室。結果剛一開門,就被三隻狗保镖逮了個正着。
自從顧意在祁友身上吃了虧,就把毛毛、秋秋和小柯帶到了道館,拴在自己的辦公室。以前顧意怕狗狗亂叫從不把他們帶到道館。但是這次不一樣。
狗狗剛一叫,顧意便覺出了不對。她撇下周雨和祁陽,快步跑進辦公室,果然抓住了準備圖謀不軌的祁友。隻見祁警官跪在地上,用一條黑棉布擦着地攤上的羊肉湯。
三隻狗狗的繩子被系了個死扣,可憐的狗狗本是各自有方圓兩米的自由空間,結果被祁警官束縛在了一米見方的角落,嗷嗷叫得凄苦欲哭。
顧意照着祁友的屁股上來就是一腳:“你偷偷摸摸地在我辦公室幹什麼?你?你敢拿我的黑帶擦菜湯? ! ”
倒在地上的祁友可憐巴巴的解釋:“不是不是!媳婦你聽我說,我本來是炖了一整晚的羊蠍子給你送來,卻被這三隻狗狗搶灑了,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黑帶白帶的,你屋裡沒有抹布,我怕擦晚了,肉湯滲進地毯,整個地毯都毀了,你别踢我啊!......毛毛和秋秋有百分之 80 的責任!诶,哦吼吼,輕點輕點...... ”
顧意一邊聽着狡辯一邊回憶起了周六晚上自己的遭遇,羞得渾身酥軟,但架不住就想打他出氣。
周雨和祁陽也聽到了狗叫,以為教練的狗出什麼事了,連忙蹑手蹑腳地跟來。
結果二人在教練辦公室的門縫裡望見了祁警官跪在地上雙手抱着顧意的小腿,邊哭邊訴苦。祁陽和周雨看到祁警官臉上的烏眼青,吓得捂住了嘴巴。
祁陽心想:還是把暖欣姐姐追回來吧,這匹烈馬怕是能要人命啊。
周雨心想:教練太狠了,一對一的訓練程度這麼高嗎?連警察都吃不消了。顧姐姐果然是嚴師出高徒!
顧意知道祁友身上有兩下子,所以不敢使勁掙脫,怕大白天在道館失了面子被徒弟們恥笑。她克制住了脾氣質問道: “ 你又做了什麼好吃的? ! ”
祁友聽她一問,如蒙大赦,“羊蠍子,帶魚你不愛吃,羊蠍子總喜歡了吧。”說着祁友小跪步把灑了一半的飯盒拿過來呈給顧意。“你聞聞,香嗎?”
顧意:“帶魚刺兒多,羊蠍子難啃,你能不能整點正常的飯?”
祁友:“你不懂,越難啃,越帶勁兒!我就着迷這一口!就像你一樣,我就喜歡你不喜歡我的樣子......” 祁友臉上露出了谄媚一笑,本來帥氣的臉在烏眼青的搭配下顯得異常滑稽。
周雨和祁陽被惡心得不行。慢慢合上了門,一邊休息去了。
祁陽對周雨說:“烈女怕纏郎,周雨啊,以後要是有人這樣追你,你可千萬别答應,這種人都比較自私,隻顧自己心頭好不管他人瓦上霜。”
周雨聽後心中一陣别扭,什麼叫以後 ? 有人追我難道你很開心?她緊縮眉頭望向祁陽。
祁陽心知肚明,伸手摸向周雨的手:“你這麼招人,我怕一時看不住,被壞人騙走。”這樣解釋顯然沒打消周雨的顧慮。
她還是很生氣:在他心中,我是這麼輕浮的人嗎?為什麼他會打算起分手的以後?真别扭!糟心!
周雨撤回手,把頭扭向另一邊。她在等着祁陽來道歉,祁陽卻沒有任何行動。周雨轉回頭,橫眉怒目,咄咄逼人地盯着他。
祁陽卻定定地看着周雨,看着周雨的頭發,看着周雨的臉,看着她的肚子和兩隻骨感的腳丫。祁陽歪了一下腦袋,溫柔的目光撒遍周雨全身,心想:在一起的感覺真美。
國是一定要出的,按家裡的計劃,恐怕不學出個博士不會回來。那這場戀愛豈不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祁陽本想瘋狂地忍着,想着如何制造更多和周雨相處的時間和機會。又時刻為周雨的未來做規劃,規劃沒有他的日子,周雨如何能過得更加安全更加快樂。
但他知道,這份快樂注定是和祁陽無關了,他拿捏不準自己在周雨心中的份量,不知自己會給她帶來多大的傷害,多久的痛苦......
不過眼下祁友感受到的痛苦還是比較一目了然的。他套上一次性手套并拿來兩隻筷子,一隻手一隻,像醫生做手術那樣,将羊蠍子上的肉,一點一點地剃下來。
顧意仰躺在老闆椅上,眯着眼監視着祁友。祁友一邊認真地摘肉,一邊頭也不擡地對身側的顧意說:“我也喜歡你想看我卻不敢讓我知道的樣子。 ”
顧意閉上眼,活動了一下脖子。作勢要起身。
祁友: “你快歇會兒吧,人家好不容易聊會天,你還搶着去當電燈泡。”
顧意:“現在還是上課時間呢,休息結束了我要去教課。你自己在這兒慢慢摘吧,摘完了把骨頭放狗盆喂毛毛,秋秋和小柯。對了,地毯清理費從你課時費裡扣,你以後不用來上課了,我退你錢。”
祁友聽完猛然起身:“為什麼? ! 憑什麼? ! 聽說過強買強賣的,沒聽過強行退費的!我可是簽了合同的,你毀約可得賠我 ……”
說着說着,祁友不老實的屁股爬上了顧意的辦公桌面。手上還帶着一次性手 套,挂着油膩膩的肉湯和兩隻筷子舉在半空。
他狡黠地盯着顧意。顧意斜眼跟他對視,“ 我這廟小,安不了你這尊大佛。您練柔術,我這是跆拳道館,道不同,不相為謀。 ”
祁友:“誰說我學過什麼什麼柔術,我那是急中生智,多年擒賊抓兇的條件反射,我要是厲害還用得着挨這身踢打嗎?”
顧意聽他滿口胡言,恨得咬牙切齒,氣得耳朵都燒紅了。什麼抓“胸”反射,你挨打不是自找的嗎?顧意氣憤填胸,仰頭在老闆椅上閉目養神,而祁友側坐在辦公桌上借着機會端詳起顧意。
顧意小小的瓜子臉上隆起的鼻峰突兀着。祁友伸手想把它摁下去。他無意識地伸出手指隔着一次性手套真地摁了下去。
顧意倏地睜開眼,一根又髒又油的手指立在眼前,油乎乎的紅湯剛和她的鼻梁分離,在她白皙得臉上留下了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