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口還沒開，門衛見她沒穿校服，料定是新入學的新生。還一副人畜無害的乖乖樣兒，詢問了她的班級、班主任。就偷偷放她進校了。

周雨興沖沖地跑入學校，踩着樓梯的腳步聲清脆悅耳。她推開教室門，借着熹微的晨光，走到自己的座位。她的座位還是返校那天那麼窄，她不敢把桌子往前推，怕惹到愛生氣的前桌。她艱難地把腿伸進座位，将書包放在桌子上，抱着書包，埋頭在上面，心想，要是返校那天來得這麼早就好了。就不用有這麼奇葩的前桌了。

想着想着她慢慢閉上了眼睛，起的太早了，學校要求 8 點 30 之前到，她提前了兩個小時，睡個回籠覺吧。

周雨感覺自己還沒睡着，樓道裡就想起了一陣嚣張跋扈的腳步聲。緊接着，教室門被毫不客氣地推開，周雨沒來得及睜眼，就被吵的心頭煩躁，好像一個脫光了衣服準備下海遊泳的人剛踩到海水又被拉了回來，掃興到了極點。

咣當一聲，一個硬殼的東西砸在周雨的前桌，周雨感覺如果教室燈是聲控的，這一聲響能把整個三樓的教室燈都喚醒。周雨緩慢掙開眼，還沒看清前桌上放的什麼東西.自己的桌子就被前面那位奇葩的椅子背擠得翹了起來。她都快煩死了，早來兩個小時，連個安生覺都睡不了，這個奇葩不是晚到嗎？怎麼今天來這麼早？

周雨歪了歪頭，眼睛越過前桌的肩頭，看到他桌上放了個黑色的頭盔，樣子很酷。周雨輕輕地把翹起來的桌子放平，桌兜離自己更近了，這讓周雨彎不下腰，隻能直起身子。桌口已經貼上了她的肚子。

周雨大氣不敢喘，她覺得，好像前桌并不知道他後面還有一個人，因為周雨聽到他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 操他大爺的，居然敢攔我，能攔住小爺的還沒在閻王那登上記呢 ！”

“操！誰他媽印的開學通知， 8 點半，我他媽 1 8 點 30 來的。”此時周雨終于忍不住笑了，心想如果是 1 8 點 30 ，不該是下午來嗎？笑聲将楚濟吓愣了一跳。

“ 誰？ ！ 哪來的你？ ！ ”楚濟回頭盯了周雨一眼，跟發現偷窺狂一樣鄙視着她。

“ 你他媽笑什麼？” 周雨也不是沒聽過男生罵街，但是幾乎每句都帶髒字的她還是頭一次見。周雨把下半張臉埋進書包，隻露出一雙大眼睛，她緊張地搖了搖頭，示意楚濟自己并沒有笑，當然這是說謊。

楚濟似乎對這個膽小怕事的同學毫無興趣，他剛要回過頭去，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着周雨，诘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周雨用吓得肝兒顫的聲音回答他，生怕自己在楚濟面前不夠卑微，惹他産生敵意。

“我跟門衛說我來的早，他就讓我進來了。 ” 當然，周雨省去了很多環節，但這個時候她實在不想和兇神惡煞的楚同學有過多的交流。她把答話能省則省。

楚濟： “cao 他媽的，他不攔你，卻來攔我，憑什麼？ ”

周雨 : “ 擡手不打笑臉人，我對他很客氣，可能你太兇了，他怕你不是這裡的學生。 ” 周雨在盡其所能的引導楚濟，想讓他能明白他進不來是自己的原因。

楚濟 : “ 兇就不能進校門？哪裡寫着了？校規校紀裡寫着了嗎？每天門衛檢查每個學生笑臉嗎？不合格的不讓進？ ” 周雨真想翻個白眼送給他，又怕她惹不起這位一點就着的暴雷。

周雨：“不知道啊。”周雨盡力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楚濟：“官僚主義！放我進來怎麼了？狗仗人勢。”

周雨： “ 學校要求 8 點 30 到校，門衛 7 點 30 到 8 點 30 之間開門才是合情合理的。現在才 6 點多，學校老師們都還沒來，如果放學生進來，沒人看護，做出些燒殺掠奪之類的事怎麼辦？” 說着說着周雨都被自己吓到了。

燒殺掠奪，聽聽自己都用了什麼詞，可能是話由心生，眼前的楚濟就是讓周雨不由得想起燒殺掠奪的強盜。她害怕地又往後退了退身子。

楚濟：“燒殺掠奪？它也配。就這破學校！你懂這麼多怎麼也來這麼早？你難道就是想來燒殺掠奪？”

周雨：“哦不不不，我是家裡離學校遠，坐公交怕遲到就早出來，沒想到趕第一班公交，太早了沒遇上早高峰，一下子就早來了兩個小時。 ”

楚濟哼笑了一聲：“白癡！”轉過身子趴桌子上似乎是補覺去了。周雨感覺到桌子已經卡到自己的肋骨了。本就很狹小的空間，由于楚濟轉身訓話，他的椅子又往後擠了擠，徹底把周雨的剩餘空間壓榨沒了。

周雨在被卡死還是被憋死之間猶豫了半分鐘，終于鼓起勇氣用食指輕輕戳了戳楚濟的後背。

楚濟一動不動，“幹嘛？ ！”語氣相當不耐煩。

周雨：“那個，同學，你能往前挪一挪嗎？我這桌子卡到肋骨了，喘不上來氣。 ”

楚濟煩躁地起身看了看一臉可憐委屈的周雨，面露不愉。但還是挪了挪椅子。并往前推了好大一塊距離的桌子，楚同學一點也沒委屈自己，現在變成他前面的同學遭殃了。

不過周雨想着好歹前面的同學有通情達理的前桌可以商量而自己除了跟楚同學要地盤就隻有一堵牆在後背了，不能讓她在後牆挖洞找空間吧。好在自己足夠客氣，足夠低微，沒有得到楚同學的拒絕。

周雨往前推了推桌子，終于能喘口氣了，她給楚濟留了些空間，不至于他起身時椅子背跟自己的桌子打架。

慢慢地周雨垂下了眼簾，教室裡兩段頻率不同的呼吸聲錯落有緻。不知過了多久，周雨被同桌的胳膊肘推醒，周雨的同桌是一個戴眼鏡的幹練男生，因為肌肉明顯，膚色發深而顯得不夠文氣。

周雨醒了盹兒，發現全班同學都已經坐直坐好，桌面整齊劃一，幹幹淨淨，周雨趕緊把懷裡的書包放到了腳底下，因為後背真沒這麼大空間放她的大書包。

楚濟此時還在酣睡。

田甜班主任：“同學們，今天我們要去軍訓了。在軍訓基地，同學們要嚴于律己，聽從指揮，不許……還有，出發前，我要檢查你們每個人的包裹，如果有違禁品，就留在教室，不能帶上大巴車。”班主任訓話時，大家雖然還沒經曆過軍訓，但個個都跟訓練有素的軍人一樣，坐姿挺立，一動不動。

究竟什麼算違禁品呢？班主任并沒有說明，但是，周雨作為坐在第一列的學生，會是比較早被檢查到的，大家都一動不動。周雨特别想偷偷把書包裡的零食拿到書箱裡，但是她不敢動，隻見田甜挨個翻看了同學們的書包，前幾排的同學都沒被搜出來什麼違禁品。查到周雨的前一排時，田甜停住了腳步，大家看到楚濟還在酣睡。

他趴在桌子上，胳膊抱着他的炫酷的黑頭盔。再沒見識的人都知道，這個東西肯定算違禁品。田甜班主任，默不作聲站了會兒，然後用眼神兒告訴楚濟的同桌，把他叫醒。

也怪這同桌真是蕙質蘭心，一點就透，他果然就伸手推了推楚濟。第一次推，楚濟沒有動，同桌又推了第二次，這回楚濟醒了，他雙眼布滿了紅血絲，一看就睡得很香。楚濟側臉趴在桌子上不動，掙開的左眼瞳孔動了動，瞄準了同桌，那真是讓人不寒而栗的一眼。

同桌抖了抖膽子，“同學，班主任要檢查你的包裹。”楚濟聽完，閉上了眼。周雨看到這位同學的額頭流下了一溜兒汗。他無奈地沖着班主任露出了無能為力的表情。

突然，楚濟立起了身子，這是一個比同桌高半頭的身子，不隻是身子高，氣焰也達到了兩米八的效果。隻見楚濟緩慢地拎出書箱裡的書包，那書包薄薄的，像個包袱皮，他把拉鍊拉開，裡面丁零當啷掉出了好幾樣東西，像違禁品産品說明一樣，灑落在桌面：扳手，螺絲釘，老虎鉗，油壺，錢包，手機， cd 機，耳機 ……

周雨不禁感歎，自己對他要“燒殺掠奪”的直覺是很準的，你看工具都那麼全。田甜看着違禁品瀑布一樣從書包裡傾瀉出來，臉上似乎刮起了一陣邪風，肌肉都抽動了幾下。

她扶了扶眼鏡，“除了錢包能帶，其他的都就在班裡吧。”楚濟楚霸王，眼神空洞，似是還沒徹底睡醒，“老師。我錢包裡還有違禁品，您不查查嗎？ ” 田甜不愧是田甜，聽到楚霸王充滿威脅的問話，還能維持住自身威嚴。

“ 那就隻帶些現鈔吧。 ” 楚濟一聽緩慢地轉過頭，用惡棍的眼神盯着田甜，伸出手把整個錢包放進了口袋，他才不會那麼聽話！雙手叉于胸前，就那麼盯着班主任，空氣中流動着楚霸王的無聲問候——你能拿我怎麼辦？ ！

田甜尴尬地站了會，就當剛才那段現實版電影被剪掉了一樣，走向周雨這排。“你倆把書包打開。 ” 周雨和同桌不情不願地打開了書包，隻見同桌書包裡，有衣服，幾本書，和一對啞鈴，很明顯這啞鈴是不能帶到大巴車上的，周雨從同桌嚴肅的表情上看出了不滿。誰懂得以往的天之驕子，處處都能被學校免檢的人們，來到一中，還要經曆這種開包侮辱。

周雨打開書包，各種零食飲料散落出來，這些被周雨擠壓得變形的零食袋子，就跟終于逃出生天一樣，一下子躺滿了整個桌面，惹得同學們嘎嘎大笑，瞬間打破了剛才劍拔弩張的氣氛。就連楚濟都回頭看了一眼。

田甜： “ 周雨，你是叫周雨吧，你帶這麼多零食幹嘛？軍訓基地不管你飯嗎？你這都買的什麼？全都是垃圾食品？你怎麼連最基本的營養常識都不知道？......”周雨不清楚當時田甜批評了她多少句，反正她當時覺得特别丢人 , 臉紅得像燒開水的銅壺。

周雨本就是個不良食客，林清漣做飯難吃，她就經常買零食當飯，要不是夏天太熱，周雨還想搬箱帶冰棍去基地呢。事情的結果就是，周雨的全部零食都被沒收。

對了，是沒收而不是留在自己的書箱，因為本來學校就不讓帶零食。而楚濟同學，班主任繼續給他開特權，他的東西沒人敢沒收。

很快班主任檢查完了全班的包裹，大家多少都被沒收或是拿下了一些違禁品，整個 c 班的同學一個個就跟剛被扒光了衣服的小寡婦，垂頭喪氣地排着隊上了大巴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