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上午,楚濟跟同桌司一民說了幾句話,去了一次廁所,甚至周雨在他回身翻書包的時候看到他的書包裡居然裝了書。一切正常學生該有的樣子楚濟都有。這多麼不正常!
周雨懷疑楚濟是不是被她踹失了憶,還是被心理醫生洗了腦?觀察了這麼久,周雨終于松了口氣,上午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響起。她和樊爾,于曉川一同去了食堂。
一中的食堂非常大,但想要找一個合适的位置可不容易,大家吃飯都有夥伴,三五人一桌,每桌都會空幾個位置跟其他組群做好分割,該親密的親密,該隔開的保持好距離。周雨,樊爾和于曉川,一人去占座,兩人去排隊買飯。
周雨一般都是負責占座,因為她不挑食,一般都會囑咐樊爾買一份跟她一模一樣的就行。周雨拿三雙筷子占了三個座兒在一 張四人方桌上。
在她還在等着的時候,突然感覺背後坐了人。食堂的桌椅靠金屬杆連在一起,有人坐下起立都會牽引着附近整套桌椅晃蕩一下。周雨靠這股晃動猜測背後的方桌坐滿了人。
“怎麼樣了哥們?兩周了,我看看你的鼻子,哎呦,不錯嘛。”
“别碰我,煩死了!他媽的,别讓我逮到她!就因為打架,我媽差點給我送寄宿學校!”
“值當的嗎?你從小到大打過的架還少嗎?你媽真夠狠,對親兒子下狠手。”
“打你的人叫什麼?周雨是嗎?她不是你同班同學嗎?”
“我他媽都忘了她長什麼樣了!我看班裡的女生一個個都弱不禁風,不知道哪個是周雨,就有一個嘴碎的,脾氣挺沖,我問了同桌,是叫許靜,不是周雨。”
真正的周雨就坐在身後,此時她已冷汗淋漓。
“還有啊,是我打她,不是她打我!就她那三腳貓功夫,給我撓癢癢都不夠勁兒,我就是被她偷襲了,不知是哪個多嘴的喊了一嗓子,給我喊愣了,要沒他那句,我一準給那個女的臉打廢了。”
“哈哈哈哈,打廢了,你他媽也下得去手,她可是女的。你不怕她賴上你?咱們是法治社會,你打傷人得負責的。不過我覺得你可以找她負責,畢竟你鼻梁骨折了,醫藥費得讓她賠吧。”
“你他媽給我留點臉,老子還能看上她那點錢?”
“那你找她,是想要打回去?把她鼻梁骨也打折了?”
“我媽不讓。而且我也不打女人。但這口氣我咽不下!” 說着,楚濟将筷子攥在手裡,豎直插向不鏽鋼桌面。吭一聲,筷子折了。
周雨背脊緊跟着一緊,同時望向不遠處就要走過來的樊爾和于曉川。她迫不及待地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接過樊爾手中的餐盤,周雨臉上已經壓抑不住想要緊急撤離的窘态。
“我,我藥忘在教室了,我拿着餐盤回教室吃,你倆别等我了,哎呦呦,我又有點頭暈。”
樊爾:“你怎麼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
周雨: “你倆别喊我名字,我現在聽到自己名字就頭暈,不知道為什麼,唉,我得回教室平複一下,你倆先吃吧,我去躲一躲人......今天食堂太熱了,我有點反應不良。
樊爾和于曉川聽周雨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大堆,剛想開口,又被周雨揮手攔住,隻能讪讪地坐到周雨幫忙占的位置上。
才吃兩口菜,一個高大的身軀落坐。他胳膊和脖子奶白奶白的,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托着一副餐盤。這人帶着能擋住大半張臉的鴨舌帽,鼻子高挺,鼻峰骨柔韌,下颌骨利落有型。
他開口便道:“周雨呢?今天怎麼沒跟你倆吃飯?”
此時食堂吃飯的人多,聲音嘈雜。他刻意将聲音放得很大,生怕對面的兩個女生聽不見。樊爾和于曉川擡起頭,顧覃仰頭将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那雙深邃,略帶些青紫血色的眼眸灼紅了樊爾和于曉川的臉。
樊爾雙目微眯,“顧覃,你也認識周雨?”
顧覃:“對,我找她有點事。 ”
樊爾:“她說身體不舒服,回班了。 ”
顧覃将頭低下,“果然......”
樊爾:“你如果有事找她,我可以替你捎個話。”
顧覃:“算了吧,謝謝你。”話罷,顧覃托起餐盤,起身要走。還沒走兩步,身前出現了四個高個兒男生,毫不客氣地将顧覃擋住去路。
顧覃:“同學,我們認識嗎?”
高個:“你找誰?”
顧覃:“你管我找誰?”
高個:“你找誰,我們就找誰。”
顧覃看對方面露不善,開口道:“我 ~ 找 ~ 你 ~ 媽!” 高個兒一聽,怒火瞬間被點燃,他揮出拳頭砸向顧覃,結果出拳半路被顧覃的大手攔住,硬生生給掰回了他身側。一行三人就要上前,楚濟伸手攔了下來。
“這裡人多,放了他。”
高個:“他找事,你能忍?”
楚濟:“我他媽怕事,忍下吧。小白臉兒,你走吧。”
說着,楚濟用極不友善的目光警告顧覃。顧覃也毫不客氣地用目光掃蕩楚濟和他身後幾個怒氣沖沖的男生。
顧覃走出幾步,尤不解恨,他掀手将還沒動一口的飯菜倒進了垃圾桶。他像拿着棒槌那樣将不鏽鋼飯盆磕向金屬收殘台,咣咣作響,引來食堂一衆學生的注視。
于曉川:“他是誰啊?怎麼這麼帥?”
樊爾:“顧覃,我跟他是初中同學,同班同學。 ”
于曉川:“你太幸福了 ,跟這麼帥的男生做三年同學。 ”
樊爾:“你别看他帥,他為人特别低調,學習很踏實。不是那種拈花惹草的帥哥。 ”
于曉川: “ 這麼完美?可别讓許靜認識,這不得讓她犯花癡,沒準會去他門口蹲哨。 ”
樊爾:“你說得對,初中時候,我們班門口就經常有女生盯梢,專門等着看顧覃。 ”
顧覃邁大步走出食堂,心中不禁擔憂周雨:這個惡棍回來了,肯定會找周雨麻煩。她爸還被抓了,這可怎麼辦?她心裡一定不好受......顧覃心裡嘀咕着。
此時學生們都在食堂,校園裡一片寂靜安甯。顧覃端着煩躁的心情在校園裡溜達。不知不覺他走進了操場,操場邊的階梯觀衆席上,一個小小的身影,正彎着腰,托着膝頭的餐盤吃飯。
那一刻,就像是有一顆火苗将綁在他心頭的繩索燒斷了,釋放開來的心髒歡快地跳起來。他突然有一個沖動,想要上去抱一抱那個人。顧覃邁着大步子,跑上階梯。周雨看着顧覃三五步跑上來坐到自己身邊。
“你吃完飯了?”
顧覃搖搖頭,“沒有,我沒吃。”
周雨:“為什麼?”
顧覃注視着她:“因為你......你就一雙筷子?”
周雨:“對。” 顧覃伸手拿過周雨手中的筷子,輕輕掰斷,掰成四段兒,遞給周雨兩支。他摘掉鴨舌帽,往後抓了一把頭發,讓柔軟的劉海翻飛在頭頂,露出整潔的額頭。
周雨望着顧覃一雙凜冽的眉眼,其血色給整張臉隐隐約約沖刷出了立體的陰影。顧覃很不見外,抄起筷子,從周雨餐盤中夾了一根豆角,“你愛吃豆角?豆角多難吃?”
周雨:“啊?那你還吃豆角?”
顧覃:“我吃飯,就愛先把不愛吃的吃完,然後光吃愛吃的。”
周雨:“你,你好奇葩。”
顧覃:“你才知道?” 周雨莞爾一笑,顧覃看到周雨終于露出笑臉,頓感心滿。
“你們班那個人來了?”
“你說楚濟?”
“是吧,他找你麻煩了?”
“還沒,快了吧。”
“那,你爸怎麼樣了?”
“我爸?我爸出差了,怎麼?你怎麼會問起我爸?”周雨看着一臉茫然的顧覃。她不知道此時顧覃的腦子轉得有多快——她不知道她爸進局子了?她不知道? ! 她說她爸出差了,她們家還瞞着她。我他媽都說了什麼? ! 靠!
顧覃在腦海中狂抽自己嘴巴。一陣快馬加鞭的頭腦風暴過後,顧覃無視周雨的問題,用矮腳筷子将周雨盤中的豆角全都劃拉到自己嘴裡,什麼也沒說,手忙腳亂地像是要去逃難,他指着自己滿滿當當的嘴巴,含糊不清地哼哼了幾句,擡起屁股逃離了階梯。
周雨心中疑點重重,顧覃怎麼會問起周彪?他從誰那知道周彪的事?祁友?警察!周雨感覺渾身被重錘了一下,這些日子家裡發生的一些被她忽略的不合理的細節纏繞在一起,在她腦海裡拼成了一副模棱兩可的畫面——周彪出事 了 ! 周雨蹭一下站起來向前喊:“顧覃!你回來,把話說清楚!”
顧覃腿長,三兩步就消失在視野裡。周雨心想,不行,我要回去找林清漣問清楚!
周雨不知道這麼決定有多麼的正确,因為她不僅避免了和楚濟見面,又有了足夠的時間去找林清漣問清周彪的事,甚至她還可以去問顧意,畢竟顧覃一定是從祁友那裡聽說周彪有事的。
周雨托着餐盤跑回食堂,找了個僻靜的收殘台,将托盤放下,去辦公室找田老師開假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