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玄英上前和她交流起來,時星則退出了這邊的展區,在會場裡尋找着安星的身影。
北邊會場的一角,人聲鼎沸的場面吸引了她的注意。
幾個年長的老師或家長,和大部分的年輕學生們彙聚在獨立開辟出來的地方,一群群地圍着在看什麼東西。在他們的附近,是幾個藝術家展出的陶藝作品。
為了活躍氣氛,主辦發在會場裡設立了一個陶藝體驗課程,參賽者和前來的嘉賓都可以觀看陶藝匠人現場制作,也可以給已經做好的空白陶罐畫上圖案。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安星坐在一處制作台前,雙手沾滿了陶土,正在旋轉着的盤子上小心翼翼地捧着自己的作品,生怕成型的瓶子整個是歪掉的。
她和徐慧蘭長得很像,面若銀盤,柳葉眉,杏眼,乍一看上去是過分乖巧的柔和。
然而她正在開懷大笑,和旁邊的同學們打鬧着,威脅要将手上的粘土抹到他們臉上。
活潑張揚的性格和溫柔的長相截然不同,兩種對立的元素在她身上糅雜出一種特殊的氣質,吸引着周圍人的目光。
“時星,你這花瓶的脖子太長啦,等會兒上面會塌下來吧。”
“怎麼會呢?我讓它直起來就給我直起來。你們别碰我哦,等下我手抖了。”
在死去“時星”的記憶裡,她沒有看到過太多關于安星的畫面。
她有一些像春天的風,時而輕柔拂面,時而激烈冷冽。
在得知兩人身份被調換後,比起心情複雜、常常被各種情緒折磨到失眠的時星比起來,她十分平靜。
很快地收拾好不多的行李,最後一次坐上時望飛的汽車,離開了時家。臨走前,她淡淡地對時星笑了笑,發絲飛揚。
而回去後,她又變成了一個爆竹,隻要任何她看不過眼的地方,就會拼命去反對。具體做了什麼,時星并不知道,但她曾聽見林月煥在書房裡對時望飛感慨:“她真的太厲害了。”
是啊,太厲害了,時星掙紮了整整一輩子的苦難,她輕輕松松就擺平了。
也不知道時星在一躍而下之前的最後那刻在思考什麼,除了自己之外,她有沒有想過别的人。
她想到的人裡面會有安星嗎?
她又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呢?
如今的時星不知道,也不理解,她走入人群,來到幾個學生身邊,低頭注視着安星小心翼翼地停下轉盤,喊人來把胚體鏟走晾幹。
“天哪,我的手太髒了!”她站起身抱怨着。
時星指了指左邊:“那裡有流動水池。”
“謝謝你!我——”
安星臉上的笑容愣住了。
時星長得不像林月煥,反而很像時望飛,尤其是兩條英氣的眉毛,和鋒利的高挺鼻梁。
而且她在暑假裡身高又蹿了蹿,幾乎接近一米七八,徐慧蘭終于放棄了給她打扮成淑女的審美,任由她穿上了——用徐慧蘭的話說就是麻袋——寬大的T恤。
如果不是留長發戴着月牙形發卡,安星乍一看還以為她是個男生。
“你、你長得真像……”
安星差點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她要怎麼說?你長得真像我爸爸?
哪有這樣和别的女生說話的?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直到時星指了指她的手,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還沾着亂七八糟的粘土,趕緊對她點了點頭,小跑着去清洗了。
身邊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
主要怪時望飛長得太好看,繼承了他樣貌的時星,哪怕是如此忙碌嘈雜的環境下也能脫穎而出。
從前,她原本的性格被淑女連衣裙封印住,整個人平時也死氣沉沉的,其實不能算是美女行列裡的人物。
但現在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又沒有家人朋友在身邊,她直接放飛自我。冷漠的眸子往衆人身上一掃,一股子高傲的勁兒就立馬湧上,搭配那張精緻的臉龐,瞬間就有人遭不住了。
眼看着有些人開始蠢蠢欲動想要上來搭讪,時星這才體會到了杜夢柔平時的感覺,趕緊鑽出了人群,往一些小學生聚集的地方跑去。
幾個低年級的小朋友在給素色的陶土胚子上色,她挑了一個月白色的,在上面畫上小羊,然後再次溜走。
悄無聲息地靠近安星,她正張望着尋找時星的蹤迹。
“給你。”
她拍拍安星的肩膀,趁對方轉頭的時候,将杯子往她手裡一塞,接着隐匿入旁邊由導遊講解的大部隊,消失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