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梁鴻心裡自嘲地笑道:他一個腥風血雨中厮殺出來的,什麼樣的人沒見過,什麼樣的危機沒處理過,面對剛準備上高中的孩子,居然有種面對頭兒的感覺。
他拿起保溫壺裡的枸杞茶喝了口,問道:“飛機挺累的吧?一路上怎麼樣?”
“一次普通的旅行。”舒憬幹巴巴地回答。
面對他有些冷漠的态度,梁鴻并沒有表現出反感和不滿。
“你啊,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了。”他歎了口氣,“我知道把你獨自丢在南方,和舒重柏一起生活很不好。但……他血緣上是你的父親,從法律來講我不好分開你們。而我那時候還自身難保,也太年輕,很多事我自己也沒什麼頭緒……”
他微微扭過頭,盯着汽車座椅的皮革,仿佛陷入了回憶裡面,目光有些渙散。
那時,他的父親去世,整個梁家的天塌了。
他們不是那種大家族,因為人丁稀少,明顯地展現出弱勢,隻因為父親個人強大的能力,才呼風喚雨了好多年。
頂梁柱一旦崩塌,整個屋子都完了。
梁鴻當時焦頭爛額,一面處理各種砸到腦袋上的事務,一面對付那些趁亂想要把他踩死的敵人,一面又要攜着僅剩不多的遺産繼續往上爬,他根本沒辦法顧及到梁瑜。
梁瑜被收養的時候,他倆都已經是中學生了,他大學第二年就入伍參軍,等退伍回來繼續完成學業,梁瑜又離家上大學了。
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本身就少了聯結的紐帶,事實上,可能還沒有他從小一起玩到達的發小熟悉。
但無論如何,梁瑜是他的妹妹。
他們真正熟悉起來是他研究生考到了梁瑜所在的學校,那時候舒重柏在追求她,兩人經常在圖書館自習,他也常去查資料,便慢慢地熟絡起來。
有時候周末他開車接上她回家吃飯,父親還非常驚訝說你倆怎麼一起回來了。
就是那個時候,他開始慢慢接受自己有了新的家人。
而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優秀如舒重柏,内裡居然是如此肮髒不堪。
好在,現在他可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了,他會把所有的風雨都回擊給傷害他家人的人。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補償你,你有什麼要求,盡管可以提。對了,那個公司你搞得怎麼樣?劉特助的父親是跟了我們家非常多年的老人,我很放心,都沒查過經營情況。”
【你最好永遠别查。】
舒憬擡起頭,看向了虛空方向:【你怎麼來了?】
【我本人不在這裡,隻是精神在你腦子裡。太無語了,我是說徐慧蘭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對包包子有了興趣,我們已經包了兩籠歪瓜裂棗的玩意兒啦!】
咳嗽一聲,把輕笑緊急憋回了喉嚨裡,他擡起手擋了擋自己向上彎曲的嘴角,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梁先生,您不必如此自責。如果不是您當時和舒重柏打官司,護着梁……我母親的财産,就連那些都會被他侵占。您給我的支持已經很足夠了,我很感激。”
“你這孩子……”
舒憬有種能把感謝的話說出背誦課文的意味,再加上他稱呼的是“梁先生”,聽得梁鴻心裡哇涼哇涼的。
但一想到他叫自己老爸都連名帶姓地喊,絲毫面子不給,有了對比梁鴻立刻就開心了。
“别叫我梁先生了,我是你舅舅,以後我就是随時都願意支持你的家人。對了,我還有一個兒子,比你小兩歲,晚上回家介紹給你認識。他可比不上你,整天就知道玩遊戲。”
兩小時後,汽車駛入了一間富麗堂皇的酒店,門口有個巨大的噴泉,兩邊的石獅威武兇猛。
這間酒店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從停車場的那些車子和來往的賓客來看,似乎很不一般。
梁鴻帶着他走進大廳,許多名貴的擺件一看就知道是古董,裡面的大廳放置了很多八仙桌,前方還有個戲台子,正在表演傳統戲劇。
“樓上雖然安靜,但我想你們年輕人喜歡熱鬧,不如就坐一樓吧,有什麼話我們回家再說?”
“我沒意見。”舒憬點頭。
雕花的紅木桌子上擺着茶壺和幾個大碗茶,梁鴻凳子還沒坐熱,就有幾個人走過來打招呼,言談間許多聽起來很高級的職位就蹦出來了。
“這是我外甥,來 ,阿憬,給幾位叔叔伯伯打個招呼。”
舒憬被迫被拉去了社交,梁鴻似乎想要把從前“欠”的都補償回來,逢人就說這是自己住在外地的親外甥,以後可能會來首都上學,讓大家多關照關照。
認識了一大堆官之後,好不容易坐下來嘗口菜,門口又走進幾位軍官,他再次被舅舅從椅子上薅了起來。
“老葛!好久不見!”梁鴻拉着他的胳膊,“來,看看我外甥,從南方來的,是不是個帥小夥兒?阿憬,這是葛大校,我新兵連的班長,這麼多年他都照顧着我。”
兩人握着手使勁搖了搖,顯然是熟絡非常。
寒暄了幾句,梁鴻低聲問道:“最近祁司令身體還好不?”
“健康着呢,每天負重五公裡沒問題!”
“那就好那就好!”
“诶,老梁,我記得你的外甥是清源市人啊。”葛大校話鋒一轉,一雙含着精光的虎目落在舒憬身上,“你知道不?司令他家那孩子說什麼都要調到南部的海軍服役,部隊就在那附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