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就這麼相依為命。
去年冬天,張強是酒精中毒還是怎麼的,聽說猝死了。
關春玲的娘家人又開始熱絡了起來,說關春玲的年紀也不算大,才三十四嘛,還可以再嫁。
他們頻繁來找關春玲,一天到晚都想給她介紹人家。
關春玲不想再嫁。
但現在她的女兒關月旖即将參加高考。
如果關春玲不答應娘家人的要求,他們會一直來鬧,太耽誤關月旖學習了。
在距離高考隻剩下半年的時間裡,轉學是不可能的,鎮上的高中又不提供住宿……
實在避無可避。
關春玲隻好先答應娘家人的要求,假意相看。
目的就是為了拖時間。
她想着,等女兒高考完,将來無論女兒被哪家大學錄取,她都會跟着女兒走。
那這邊的事兒自然就不做準了。
這也是母女倆一早商量好的。
可這會兒,她都要出門去相親了怎麼女兒一直在發呆?
喊都喊不應!
關春玲沒能忍住,輕輕推了一下女兒。
女兒軟軟地歪倒在沙發上。
吓了關春玲一跳,趕緊抱住了她,焦急地問道:“月月你到底怎麼了?”
關月旖怔怔地看着關春玲。
眼前的媽媽年輕、瘦削、面色蒼白,一看就是常年營養不良的樣子,但難掩天生麗質。
“媽媽,媽媽我是在做夢嗎?”關月旖怔怔地問道。
關春玲急道:“月月,你怎麼回事?是在擔心高考嗎?還是你身體不舒服?要不,咱們今天就不去相看了?”
關月旖有些懵懂。
她環顧了一圈,看到了殘舊的房子,斑駁的牆壁,昏暗的燈光,破爛的家具……
這是十五年前她和媽媽的那個一貧如洗的家呀!
等等,高考?相看?外婆和舅媽很煩???
各種關鍵詞,讓關月旖大概明白過來——她死後重生,還回到了她即将參考高考的那一年!
關月旖反複深呼吸,努力自己平靜下來。
她依稀想起,媽媽确實很反感相親。所以每次外婆和舅媽給她布置了相親任務以後,媽媽都會帶着她一塊兒去,母女倆約定好,每當關春玲和男方見面三五分鐘左右,關月旖就找個借口說家裡有事兒,把關春玲叫走。
回頭媒人來問,關春玲會說對方這不好那不好,把親事推托掉。
想到這兒,關月旖應了一聲,和媽媽一塊兒出了門。
關月旖好奇地看着一九八八年的街道。
破爛坑窪的路面,
低矮殘舊的房子,
但凡有塊比較平整的牆上,都粉刷着各種各樣的宣傳标語,“生兒生女都一樣,女兒也傳後人”、“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和“要想富、先修路”什麼的……
來來往往的,全是穿着補丁衣裳挑着籮筐來往的行人,他們用方言大聲打着招呼,熱鬧而又喧嘩。
關月旖光顧着觀察,沒留意媽媽已經走到了前頭。
而關春玲見女兒今天呆呆傻傻的,有些擔心,又朝她走了過來,直接牽住女兒的手,帶着她走進淩家米粉店。
淩嬸一見關春玲就笑道:“又來相看?”
關春玲和淩嬸關系好,說了實話,“我要是不來啊,回頭男方跟媒人說了,媒人再跟我媽說了,我媽我嫂子又來煩我……”
“淩姐,今天還和往常一樣,我就借你這兒位子坐一坐,十分鐘就走!”
淩嬸說道:“你急什麼?你隻管坐,坐多久都行!這會兒又沒客人!哎呀月月學習很辛苦吧,又瘦了啊……嬸子給你下碗粉吃!”
“不用不用,淩姐你别忙乎,”關春玲連忙推辭,“家裡已經搞好飯了,一會兒這邊談完了我們回家吃。”
關月旖很清楚,在這個時候她和媽媽的生活貧窮又窘迫,一碗米粉的錢,就是母女倆一天的夥食費。于是她乖巧對淩嬸說道:“謝謝嬸子,我不餓,不吃米粉。”
淩嬸想了想,“那我給你弄點花生米來吃,今天剛炸的……還是你媽媽教我怎麼炸的呢!又香又脆,可好吃了!”
關月旖沒再推辭,說了聲謝謝嬸子。
很快,淩嬸就端着一小碟子油炸花生米過來了。
花生米确實又酥又脆,難得的是,這花生米還透出奇異的鹵香味兒。
這确實是關春玲的獨創。
她常年搗鼓小吃,沒點兒獨門秘方的話,根本養不活自己和女兒。
經過長時間的實驗,她自己用中藥材試出了美味的鹵菜配方,先将洗淨、浸泡過的鹵料用油炸了,得到一鍋香噴噴的鹵油,再用這個油來炸花生米,出鍋以後再灑點兒鹽。
這樣油炸出來的花生米就比一般的好吃。
關月旖吃得津津有味。
自她媽和繼父許培光發家緻富後,媽媽成天悶悶不樂,很少有精力再做未發迹時的小吃,所以她也已經很久沒吃到了。
這會兒吃到了,就有點兒停不下來了。
突然,關月旖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不!
是兩個!
其中一個,正是她未來的繼父許培光,另一個是他的寶貝女兒許倩子!
關月旖看着前世的仇人,冷冷一笑。
她嚼花生米嚼得更用勁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