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忍了又忍,還是輕斥了他一句:“瞎嚷嚷什麼!”自己的嘴角卻忍不住洩出笑意,一雙眼睛閃爍着驚人的亮光,專注地通過攝像機注視着鏡頭裡的那個人,口中喃喃:“确實很讓人驚訝,這個眼神,就連光影效果都考慮到了。在上午充滿朝氣的陽光下,在櫃台綠植遮擋出斑駁的角落,于光影交錯中......我真懷疑周倩專門學過攝影。”
否則怎麼能在鏡頭裡構造出如此恰到好處的畫面?
若是楚詩知道了,少不得要說一句此舉實屬人設需要。
在對自己進行了心理暗示催眠後,鏡頭裡的楚詩已經不再是她本人,而是完完整整的“周倩”,通過對角色成長環境,性格塑造,人生經曆進行深度模拟後,她現在在鏡頭裡做出的一切,隻是屬于“周倩”的本能。
要不是在催眠時楚詩對自己下了暗示,忽略了鏡頭和拍攝現場的其他人,讓自己沉入一個更小的虛構的場景中,就連鏡頭和圍觀人群都不可能捕捉到“周倩”被觸怒後的那一個唯一洩露内心真實情緒的一瞥。
鏡頭裡的秦鎮山大概是唯一沒看到周倩“真面目”的那個人,所以在接下來周倩找來在後面整理貨物的同事出來頂班,自己端着檸檬水和漢堡過來時,秦鎮山的表演很流暢。
原本這場戲應該到周倩端來東西,準備坐下這裡喊卡,但唐朝想到楚詩之前的表現,實在害怕這一場屬于對方演技的人生巅峰,萬一喊了卡,下一場對方又演技歸零,再也找不到這個狀态了怎麼辦?
他當然可以繼續以此為理由,把人踹出劇組。
可唐朝實在舍不得放過能将角色演繹得如此深刻的人,于是短暫猶豫了三秒,他給組裡其他人打了個手勢,示意繼續拍攝。
如果秦鎮山因為沒有做好準備而NG,那他們再重新拍下一場也無所謂。
好在秦鎮山不愧是實力派老演員,雖然一直沒有聽到導演喊卡,心裡驚訝了一下,但身為實力派演員,秦鎮山鎮定自若地接着往下演。
讓人驚喜的是,周倩也沒有出意外,接戲接得十分自然,仿佛這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着的,而她和他,也确實是劇中人。
這讓秦鎮山都有些恍惚了,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飽含驚喜的“卡”,秦鎮山才恍然回神,重新做回了演員劉浮。
“很好!一場過!狀态很好,請二位繼續保持!”唐朝難得說了句溫和的話,不過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大部分都落在楚詩身上,其意思不言而喻。
楚詩同樣在“卡”聲中回過神來,不過她不是出戲,而是脫離周倩那個角色,這讓她頭有些恍如隔世的眩暈感,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身形也晃了晃,整個人顯得格外疲倦。
到底是第一次把這種手段往自己身上套,楚詩扶着額頭,在一個人的攙扶下腳步虛浮地坐到了一張凳子上。
扶她的人又給她遞了瓶水過來,楚詩此時也顧不上太多,抖着手喝了一口,又閉上眼睛做了一番心理安撫,等終于平複好情緒,回頭一看,才發現扶自己的人竟然是編劇陳宋。
對上楚詩的眼神,陳宋弓着腰,滿臉殷勤的笑意,猶如寵妃身邊谄媚的小太監,搓着手眼睛亮閃閃地問楚詩:“周倩,你剛才的表演真的太棒了!能告訴我之前你為什麼故意藏拙嗎?難道這是什麼新型的人設?還是扮豬吃老虎?或者欲揚先抑?”
看着陳宋突然谄媚起來的模樣,屬于穿越女的片段記憶突然複活,楚詩此時此刻,腦海裡隻有一句話:看似社恐實則社牛。
幾乎是下意識的,楚詩就想對陳宋進行心理側寫,不過脹痛的眉心讓她及時醒悟過來,收斂了心神,搖了搖頭算作回答。
這态度實在過分冷淡。
不過陳宋卻毫不在意,還想繼續跟楚詩讨論關于表演,關于周倩的話,檢查完拍攝内容,心情格外舒暢的唐朝見狀,把陳宋喊了回去,這才讓楚詩有了時間好好調整自己的心理,并對初次催眠式表演進行總結。
還有一肚子話要說的陳宋被叫回來,還有點悶悶不樂,唐朝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沒看見人家累狠了嗎?還想不想讓周倩待會兒繼續好好表演了?”
唐朝除了在卡鏡頭的時候嚴厲一些,不近人情了一些,平時還是比較好說話的。當然,某些讓他厭惡的觸及他道德和法律底線的人和事除外,比如昨晚某某的某某某行為。
表演之前,楚詩屬于後者。
表演之後,楚詩立刻被他暫且歸入了前者。
雖然這人私下道德有些缺陷,但如果演技一直這麼令人驚豔的話,那點缺陷也不是不能容忍,反正他要的是演技。
忽而想到娛樂圈裡最常見的明星塌房,該明星的作品也被連累,唐朝眉頭又皺巴起來,抿着唇不太确定地掃了正閉目養神的楚詩一眼。
應該,也許,大概,這人不會塌得那麼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