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笙的書法有多差,用邱一山的話來說:“哎呦,這超方框的大号雞爪刺瞎我的眼。我還是少看為好。”
陳小笙皺了皺眉:“一山,給我留點面子可以嘛。”
邱一山吞了吞口水:“好,我不看了。”轉頭悶頭睡覺。
陳小笙歎口氣,提筆飽蘸墨汁,聚精會神寫了一篇五十字的《蘭亭序》前幾行,恭恭敬敬轉身遞給韓謄過目。
韓謄瞥一眼,半晌也沒發聲。陳小笙擡眸去看他:韓謄的臉色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像是,像是見到了什麼髒東西。
“柏公子,你好了嗎?”陳小笙心虛的先開口,内心無比期望韓謄别再折騰她。
韓謄扯開嘴角:“醜,醜到無以複加。”
陳小笙:“……”
“我已經盡力了。”陳小笙脾氣好到無以複加。
韓謄:“手攤開。”
“你要打我掌心嗎?”陳小笙往後縮了縮手。
“攤開!”韓謄不由豐收抓過她的小手掌放在自己的桌面上。
陳小笙咬牙緊閉眼眸。
等了半晌,掌心傳來酥酥麻麻的舒潤感。她睜開眼,卻見韓謄在她左手掌心行雲流水用标準正楷寫下兩個字。末了将手扔還給陳小笙。
陳小笙倒過來看了半晌。
韓謄:“罰你寫這二字一百遍。”
陳小笙認了半天:“避,嫌?”她擡頭問韓謄,“是這麼讀的嗎?”
韓謄低眸随手翻手劄,“寫不完不許吃飯。”
“喏?”陳小笙雙目懵懂。
韓謄伸腿踹了一腳她的大腿内側,“轉過去啊。”
“嗷嗷。”陳小笙托着留有韓謄真迹的那隻手掌,單手拿回自己的稿紙轉回來,提筆蘸墨照着手掌上的筆迹,一筆一畫生拓。
邱一山一般上午覺淺,渴了就醒,看看外頭院子中央的日晷,忽精神抖擻将桌面的筆墨紙硯揮成一堆,拍案興奮。
“小笙,吃飯!”
恰巧鐘聲響,書屋的人開始松動起身往食堂走。
陳小笙埋頭疾書,聞聲擡頭左右看看,對邱令修道:“你先回去罷,我等會兒。”
“寫什麼呢?”邱令修放下竹筒一把拽過幾張稿紙,上頭字迹稚嫩,歪歪扭扭寫着避嫌。
“避嫌?”邱一山笑了,拎着紙張在陳小笙額頭前晃:“什麼避嫌,避誰的嫌,嗯,陳小笙。”
陳小笙馬不停蹄寫,邱一山自己笑着笑着就覺得不對勁,總感覺後脖子涼飕飕的。他一回頭,撞見韓謄那雙‘桃花潭水深千尺’的大佬眼。
邱一山放下紙張,一點一點收起臉上的笑,“我錯了,小笙你慢寫,寫完早點回來吃飯。”說完一溜煙兒翻窗跑了。
今天上午是徐夫子的課,陳小笙受學時不敢寫,隻能挪到中間吃茶的時候寫了些,現在正一刻不停歇趕呢。書堂裡的人走得差不多,陳小笙很餓,所以寫得着急些,咔嚓就寫錯兩筆。她自認倒黴重重歎口氣,“這兩個字的筆畫好多。”
“活該。”身後韓謄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
陳小笙才知道原來韓大佬還在。
沅瑞呼哧跑來請韓謄回寝舍吃飯。
陳小笙真的挺怕像韓謄這樣陰晴不定的督工,小聲說:“柏公子您先回吧,我不會自己偷吃。”
等了一會兒。
再等一會兒。
後頭沒有反應,待她回眸看,空空如也。
韓謄早走了。
“唉。”陳小笙默默頹口氣,提筆堅持将剩下的都寫完。
揉揉酸到發痛的手腕子,陳小笙捏厚厚一沓方格紙往靜德居走。路上碰到不少從食堂吃完飯出來的塾友。陳小笙默默低眸走自己路,還是擋了别人的道。
“呦,這不是小金鳥。”
“巧啊,才來吃飯可見用功。”
“唉,湊近了看真他娘娘。”
一群不學無術的人貴少爺,喜歡抱成小團體,然後到處欺負人。
“拿的什麼啊。”嗖,陳小笙手中的罰抄被人搶走,他們笑嘻嘻的相互傳閱,将陳小笙的一疊紙傳得四分五裂。
陳小笙:“還給我。”
“呦,小金鳥要發脾氣咯?”許軒笑容惡邪故意刺激陳小笙。
陳小笙過去要搶回來,許軒嘴角微揚,捏着剩下的紙張一動不動,等陳小笙走進了他才一揚手。
嘩啦——
伴着他們起哄聲、嘲笑聲,白花花的紙張漫天飛揚,一陣風刮過,它們全被吹進旁邊的湖中央。
“喲喲,小金鳥不好意思,手抖。您别怪。”許軒對她微微作揖。
陳小笙:“你們欺人太甚。”
許軒誇張的故作驚訝:“是啊,你才知道嗎?”
周孜墨體格偏胖,所以聲線厚重,他不友好的指着陳小笙的鼻梁,“若不是邱令修坐在你身邊,你不知道被揍多少遍。你等着,等柏公子将你玩兒膩了,就是我們收拾你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