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麼,心跳早已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還疼嗎?”她輕聲問。
因着雙眼被蒙,穆歸衡無從得知她此刻居高臨下的審視目光。
渾身骨骼痛楚減輕,使他終于有了開口說話的力氣,卻依舊答非所問。
“第四句,是什麼?”
他的睫毛顫動着,觸及她的掌心,像蜻蜓輕點湖面,漾開片片漣漪。
“我若現在說出第四句,詩會可就徹底結束了。”
江禦暮移開覆在他雙眼之上的手,穆歸衡這才發現,他與她挨得很近,很近。
近到鼻尖幾欲相貼,近到彼此呼吸交纏,近到他開始擔心自己此刻的面容落在她眼裡,會是何種樣子。
“燕少俠。”
呢喃私語之際,她的這個稱呼忽然解了他方才的疑惑——醉裡渡詩涯的,原來是湖燕,果然是湖燕。
“既然我已為你試出此局仍有解法……”
她解下穆歸衡的一根發帶,從他眼前覆過,悄然綁緊。
“那麼現在,你是更願意破局,還是繼續苦苦受罰呢?”
發帶并不能完全阻隔穆歸衡的視線,至多給江禦暮添上一層朦胧缥缈的面紗。
不知是誰先主動,一吻由淺入深,遲遲未歇。
直到穆歸衡腦中響起極煞風景的系統傳音,提示他【戀酒貪色】任務已完成。
還補上一句:“算你走運。”
他沒有即刻停下動作,卻在刹那之後驚覺不妥。
江禦暮察覺到穆歸衡的微妙變化,于是主動與他分開。
“任務完成了?”她問。
“是……”他點點頭,本想解下用于蒙眼的發帶,說點什麼,卻因自己方才升起的一點貪念,羞于直面她的目光。
然而下一刻,江禦暮就替他解開了發帶。
“還想知道第四句詩麼?”她問。
穆歸衡直言不諱:“想。”
江禦暮從窗邊的花瓶裡摘下一朵紅碧桃,輕輕放在他掌心。面色如常,語氣毫無波瀾,仿佛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
“群英郁馥盡羞殺。”
穆歸衡定定地看着那朵花,半晌才握入手中。
他将江禦暮的四句詩默念幾遍,情緒沉沉道:“難道,姑娘是想讓我把今夜之事視作武陵人的桃源一夢嗎?”
江禦暮笑而未答。
她自知時候未到,不能太早捅破窗戶紙,否則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引他懷疑。
要的就是眼下這個效果,讓他自己去胡猜亂想。隻要一天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就一天放不下心頭的遐思。
“天晚了,回京吧。”她站起身,欲往船艙外走去。
穆歸衡緊跟着站起,從身後攥住了她衣袖一角。
他想說些什麼。
他應該說些什麼。
可是,他又能說些什麼?
她本就是為了救他,才做下逾禮之事的。事成以後毫無牽挂地抽身而去,又有何錯處?
難道他還要質問兩句,硬給這份恩德裹上一層别的意義不成?
想到這裡,穆歸衡在心裡自嘲一笑,垂眸放開了她的衣袖。
江禦暮想了想,為免今後二人的關系變得尴尬,她還是得主動圓個場。
“其實少俠無需挂懷……”
穆歸衡擡眼看她,洗耳恭聽。
“若換做我所屬的那個朝代,男女之間往往沒有太多避忌。方才之事,也許在你看來有些荒唐,但在我看來,本就是朋友之間也可做的。”
雖然此話有欺負古代人對未來社會一無所知之嫌,但歸根究底,也不算全然的謊話。
畢竟從廣義上講,男女朋友也算朋友嘛。
“也許我還算不得太子殿下的朋友,但……如果你今夜隻是燕少俠呢?”
穆歸衡見她說得大方坦蕩,面無半點羞澀,本該覺得如釋重負,可是不知為何,心裡卻怅然若失。
“自然……不論燕識風,還是穆歸衡,都早已将姑娘視作良友了。”
江禦暮見他神情轉瞬幾變,便知自己這一步險棋走對了。
太子妃之位,她勢在必得。
複國之路,她絕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