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妃丢了什麼首飾?”他正顔厲色問道。
穆歸禮自知言多必失,便挑了個最籠統、最簡單的答案:“勞太子殿下關心,她隻丢了個翡翠镯子。”
穆歸衡追問:“那镯子是什麼色、什麼種、内徑幾何、條寬多少?”
這一連串的問題使穆歸禮腦仁發懵,硬着頭皮現編,盡量往貴裡形容道:“滿陽綠,正冰種,内徑與條寬……臣倒有些記不清了。”
穆歸衡點點頭,又問:“這種成色的镯子,想必價值不菲,是安王妃從娘家帶來的嫁妝?還是你特意買給她的厚禮?”
穆歸禮沉思細想——
說是嫁妝肯定不行。誰都知道他的王妃出身于小門小戶,陪不出如此貴重的嫁妝。
說是他買的禮物也頗為不妥。鬼知道太子會不會繼續追問此镯購于何時、何處、何價、何店。倘若他一不留神,答案露出什麼破綻,那就不好了。
“都不是。”穆歸禮隻能如此回答,“是臣成婚之時,旁人所贈的賀禮。至于具體是誰所贈,臣也不太記得。那日一熱鬧起來就生亂,連禮單都被潑了酒水,未曾保留下來。”
這個答案總能做到天衣無縫,不給對方留出追問的餘地了吧?他想。
穆歸衡卻沒有讓他如願,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哦?禮單未曾保留下來?還是說……你不敢把它保留下來?”
穆歸禮不知自己胡編的說辭又踩到了什麼雷,連忙擺出一副無辜神情:“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穆歸衡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無論是誰,如此貴重的首飾,說送就送。本宮怎麼覺得,此人不像随禮,倒像行賄呢?”
說着,他重重一拍桌面,聲音變得更為嚴厲。
“穆歸禮,你給本宮據實回話!你可曾借婚宴之契機索賄斂财,賣官鬻爵!?”
穆歸禮連忙下跪,擡起頭,祈求般望着穆歸衡。
望着這個比自己晚生一年,如今卻高高在上,反壓兄長一頭的年輕太子……叫他怎能不妒!怎能不恨?
“臣絕不敢如此行事,請太子殿下明鑒!”
對此,其實兄弟二人都心如明鏡——所謂受賄斂财,不過是莫須有的罪名。但權大一級壓死人,被壓的那個也隻能拼命自證清白了。
穆歸衡輕聲一笑,狀似漫不經心道:“既然如此,本宮就再給你一個機會,好好回答問題——安王妃今夜究竟丢了什麼首飾?”
穆歸禮在心中暗自冷笑。
呵,歸根結底,他還是為了保護青蘿!而她,果然是太子的人!
奈何眼下情勢所迫,穆歸禮隻有一條路可走。
他垂頭喪氣:“回禀殿下,是臣記錯了……今夜,府内并未失竊。”
穆歸衡滿意地點點頭:“既然無罪,就免禮平身吧。”
穆歸禮強壓心頭怨怼,謝完恩正要起身,卻忽然發覺,此刻連太子腳下的惡犬旺财都坐得闆正,高他一頭。
藏在袖管之中的雙拳緊緊攥起,穆歸禮暗自發誓,遲早有一天,他會将眼前這個嚣張跋扈的五弟踩在腳下,連同那狗仗人勢的孽畜一起殺了泡酒!
然而生在皇家,心口不一已經是人人都熟練掌握的基本功了。
穆歸禮起身賠笑道:“既然今日之事都是一場誤會,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
穆歸衡理一理衣褶,起身走近他幾步,負手道:“你剛才不是問,本宮為什麼會出現在此處嗎?”
穆歸禮連忙請罪:“是臣冒昧。”
穆歸衡給陶瑛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盡力配合,繼而接着說道:“本宮是來跟陶夫人談生意的,打算用一塊碎銀,買下整個雙瑛布莊。可惜交易正推進到關鍵時刻,就被你給打擾了。”
穆歸禮将頭埋得更低:“是臣之錯。”
穆歸衡當着他的面,從荷包裡取出一塊碎銀子遞給陶瑛:“既然現在已無人打擾,那麼,交易繼續。”
陶瑛雙手接過碎銀,并取下腰間的鑰匙串交給穆歸衡:“啟禀殿下,這是布莊各庫的鑰匙。從今以後,您就是新的莊主了。”
語畢,系統提示音随之響起:“任務【與民争利】已完成。”
穆歸衡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氣,禦暮姑娘出的這個主意還真有用,改日可得好好謝謝她!
接着,他又扭頭告誡穆歸禮:“從此刻開始,雙瑛布莊就是本宮的地盤了。你若再敢上門生事,鬧着要進後宅搜查,便等同于強闖太子府邸,本宮絕不輕饒!”
穆歸禮微微咬牙:“是,臣……再也不敢了。”
目送他灰頭土臉地離開以後,穆歸衡将鑰匙串還給了陶瑛。
陶瑛拍着胸口長出一口氣:“呼——總算熬過這關了。走走走,帶上禦暮,咱仨吃點夜宵去,就當壓驚了。”
穆歸衡搖搖頭:“本宮沒胃口,禦暮也早就回京了,你自己吃吧。”
陶瑛疑道:“這大晚上的,你怎麼也不留留人家!在這住一晚也好,由你送回去也好,總比讓她一個人走夜路安全多了吧?”
“她堅持要提前回去,有石涅陪着,無事。”
然而穆歸衡眉頭緊縮,怎麼看也不像真的無事。
陶瑛這才想起來問:“她急着回京,是出什麼事了嗎?”
穆歸衡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平靜的語氣卻難掩眸中憂慮。
“她說,她要趕在穆歸禮回京之前回到家中,等着他再度夜闖尚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