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連鏡離開以後,時異的心思又活絡起來,開始猜度甯問歸來找江禦暮有何意圖。
前幾日他冷眼瞧着,江淮照似乎有意把女兒許配給此人,隻是事與願違,被太子橫插一杠,攪黃了這樁婚事。
那麼,甯問歸今日是來要個說法的嗎?
可是聖旨在前,縱然江禦暮于他有意,隻怕也無力回天了吧?
再說了,江家又不是主動悔婚,甯問歸犯得着沖他們興師問罪嗎?
時異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總覺得方才之事透着古怪。
他這廂埋頭苦思之際,甯問歸已經從後牆翻入院中,悄無聲息地潛入了江禦暮的房間。
時異隻顧着把守院門口的方寸地界,并未注意到遠處的動靜。
按照昨夜的約定,江禦暮會在申時四刻回到院中,甯問歸務必在此之前完成任務。
他手腳十分麻利,一進屋便開始翻箱倒櫃,弄出了許多動靜。
奈何此屋與院門相距甚遠,時異又站在門外,遲遲沒有聽見這裡的聲音。
甯問歸見他如此大意,唯恐再耗下去會導緻時間不足,索性把心一橫,抄起書架上的花瓶便往地上砸。
瓷瓶碎裂的刺耳聲響終于吸引了時異的注意,他後背一涼,在不祥預感的驅使下飛速沖入院中,拔刀橫在身前,高聲喊道:“何人在此!?”
屋内安安靜靜,寂若無人。
時異不敢放松警惕,一步步慢慢向屋門挪去,靠近以後再将刀身插進門縫,挑開了兩扇門闆。
他并未急着進屋,而是先在門外觀察屋内的情況。
此刻屋内已經被翻得極亂。衣櫃大敞,各色衣物被扔得滿地都是,連用于防蟲的藥盒都被打翻了。
梳妝台的每個抽屜都開着,裡頭的首飾全被移到了桌面上,其中不乏價值極高的金銀珠寶。
時異原以為江禦暮屋裡進了賊,可是哪有賊會放着貴重首飾不偷,隻把它們翻出來晾着呢?
再看書架之下那堆碎瓷,想是那賊人毛手毛腳的,一時不慎撞翻了花瓶。周遭還躺着十幾本書,攤開的書頁上甚至有半枚新鮮的鞋印。
這就更奇怪了,江禦暮的書架上都是些市面上最常見的閑書,并沒有值錢的古籍孤本,有什麼可偷的呢?
時異左思右想,隻得出一個結論——這個潛入者不為謀财,更像是來找東西的。
那麼,此人要找的是何物什呢?
首先,此物的尺寸肯定不會很大,否則那人沒必要翻開梳妝台的小抽屜尋找。
其次,此物的厚度應該偏薄,至少把它夾進書中時,書冊不會産生明顯的鼓凸痕迹。這也解釋了那賊人為何要翻開這些書一一查看。
時異盯着書頁上的鞋印,心裡直打鼓,不知那人此刻是否已經離開。
此屋八扇窗戶全部緊閉,唯有一道前門,是被時異自己打開的。
也就是說,那人大概率仍然藏在屋内。門外視角受限,時異并不能看到屋内的全貌,一時進退兩難,不知該作何應對。
他這一犯慫,可把甯問歸給急壞了。時間本就不多,哪容得了他在這裡拖拖拉拉?
沒辦法,甯問歸隻得主動打破僵局,猛地推開前窗翻身而出,作勢欲逃。
時異反應極快,提刀便追,在院中與他交起手來。
此時此刻,時異心裡隻念着一件事——務必生擒此人!
一旦此人成功脫逃,待江禦暮回府後,定會懷疑是時異監守自盜,卻憑空捏造出一個“賊人”來欺瞞她。
時異自認好不容易才獲得她些許信任,萬萬不可葬送在此人手裡。
甯問歸用布巾蒙着下半張臉,時異與他雖隻有幾面之緣,卻也覺得十分眼熟。
為驗證心中的猜想,短短幾回合後,時異便尋機扯下了他的面巾。
此舉正中甯問歸下懷,于是他佯裝忙亂,并未閃身躲開。
時異定睛一看,自己猜得果然不錯。
“是你!”他豎眉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在這片刻功夫,時異便已想通了先前的疑問。
在他看來,甯問歸方才大鬧江府,就是為了試探江禦暮是否待在院中。得到否定的答案後,甯問歸假意離去,實則殺了個回馬槍,闖空門大肆翻找,不知在找何物。
也許江禦暮昨晚吩咐時異守好院門,就是為了防他這一手。隻是她沒想到,甯問歸會不走正門,翻牆而入。
時異心道:幸好我還算機敏,早早察覺了異樣,否則定要替他背上這口黑鍋!
甯問歸冷笑一聲,目露兇光道:“有些秘密,一旦察覺了,就要付出代價!”
語畢,他不再藏鋒,出招愈發狠辣,才三五合便奪過了時異的佩刀,反手向前揮去。時異閃躲不及,左臂被劃出一道極深的傷口,鮮血霎時湧出,痛意随後襲來。
眼看第二刀即将揮下,時異為求自保,想也不想便喊道:“甯公子饒命!”
甯問歸執刀的右手一頓,換左手掐住他的脖頸,輕蔑笑道:“前倨後恭,你家小姐就是這般教你待客的?”
時異緊緊掐住受傷的左臂幫自己止血,忍痛道:“隻要您願意高擡貴手,卑職願為公子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