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穿繁複的衣裙外套,秋月給陳蘭音披上一件氅袍,一邊拉着她往匪徒相反的窗邊跑,一邊解釋:“匪徒是沖着姑娘來的,姑娘不要喊,我們先跑出去再喊人。”
此時空氣中傳來絲絲木料被灼燒的氣味,應該是門邊的炭火點着了房子。
可是院内卻沒有傳來打鬥的響聲。這說明表少爺和匪徒還沒有遇上。秋月暗暗氣惱表少爺和廢物系統一樣沒用,關鍵時刻靠不住,活該隻能是個男二。
她此時神經太過緊繃,一心想着趕緊逃離這個死亡密室,也沒空詢問系統外邊的情況。畢竟是第一次合作,秋月也不知道系統在關鍵劇情發生時的作用究竟有多少。
陳蘭音心中不知在想什麼,但是她沒有出聲質疑秋月不合常理的舉動。
她們默契地踩着凳子,翻出窗戶,一時卻不知道該往哪邊跑。
系統提醒“西邊。表少爺就在西角門外。”
成功逃出房間,不用被匪徒包餃子砍死在密室,秋月松了一口氣,終于有心思和系統溝通情況,她一邊和陳蘭音挑着可以隐藏身形的檐下、□□的地方跑,一邊問:“他待在西角門外幹嘛?為什麼不進來?”
系統一邊指路,一邊回答:“或許在接受道德的審判吧。”
表少爺賀知昭确實正在接受封建道德的審判。
他既覺得表妹夜半相邀,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他應該及時赴約。又想到如今他們都大了,他這樣偷摸潛入後院同表妹相見似乎不大好,與表妹的名聲有礙。
不過他此次回京,本也是為了遵守曾經的約定,與表妹成親的。既然即将成親,那私下見一見是不是也無妨?
然後轉念又想,在這種時刻,就更應該要謹言慎行,不能給表妹招緻流言。
他既想及時應邀,又礙于家教修養,覺得夜半相會不好,還有些疑惑表妹為何要約在這樣的時間相見。
他倒是沒有懷疑有人假傳消息,因為傳話的是表妹身邊的秋月,是很值得信任的人,若不是表妹授意,她沒有理由來傳這樣的話。
他在角門外來回踱步,自忖:“表妹或許是有什麼話不好在人前說,女孩家面皮薄,也是有的。但她天真誠摯,卻不知世人的嘴是最惡毒的毒藥,一不小心就會使人萬劫不複。萬一被人發現,不知會傳出多少閑話”
他在角門外猶豫不定,内心很是掙紮。不禁自嘲,果然人長大了也變得迂腐了,自己竟會被這樣的事情難住。
他此刻心裡好像有兩個小人在吵架,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恨不得把他分成兩半,一半守諾去見表妹,一半退回客院,關門睡覺,如此也能兩全。
“哎,不好不好!”隻見他獨自站立在夜中,手中一豆燈光照出他輪廓分明的面容,英俊的臉上表情豐富,口中喃喃自語:“半個去見三妹妹,豈不是要吓壞她了?”
秋月若知道這個戀愛腦二貨肌肉男的所思所想,怕是要吐出一口陳年老血。我們在這邊上演生死時速,你擱那兒唱話劇呢?
還自導自演上了!
她和陳蘭音按照系統指出的路線,向着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的西角門一點點靠近,系統提示匪徒發現房中無人之後,正在四處尋找,她那盆精心布置的火盆大概多攔了個……嗯,十秒。
秋月不給它嘲諷的機會,立刻道:“那盆火也不是為了阻擋。”
系統有些疑惑,但是現在明顯不是答疑解惑的時候,隻好按捺住好奇心。
匪徒提前收到過内鬼的信息,知道目标陳蘭音今晚就歇在栖梧院,撬門迎上一地的木炭,已覺有異,發現房裡沒人吃了一驚,四處搜尋之後,看到窗邊的凳子,知道人怕是跑了,但應該還沒跑遠,立刻追了上去。
雖不知道既然發現了他們的蹤迹,為何整個尚書府還是靜悄悄的,有點像個陷阱。但是結合内鬼今日傳出的消息,加之對自己身手的自信,匪徒根本沒想着撤退,不慌不忙地搜尋起來。
他們想得沒錯,秋月之所以不敢高聲喊人,就是因為整個尚書府,隻有恰巧做客府中的表少爺賀知昭能與匪徒一戰,其他人隻有送人頭的份兒。
她此刻又怕被匪徒發現蹤迹,又怕其他人意外撞上匪徒無辜送命,還怕正房的火燒得太快波及旁邊睡夢中的丫鬟仆婦,更怕唯一的武力擔當賀知昭受不了道德的譴責返回去了……真可謂是五内俱焚。
“匪徒發現你們的蹤迹了,他們往這邊來了!”系統發出了讓秋月肝膽欲裂的死亡播報!
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逃跑得再小心,也抵不過身懷武藝的匪徒敏銳的感知力。
很快,秋月也聽到了急速靠近的腳步聲。
她快速道:“往西角門跑!快!”
兩人不再小心翼翼地隐身潛行,開始奮力奔跑!
後面是逐漸清晰的追逐聲,似乎還有一聲隐約的嘲笑的氣音。
秋月頭皮都發麻了。
不知道三姑娘有沒有後悔選擇跟着這個奇怪的丫鬟無聲奔逃,而不是召集家丁仆人迎敵。
秋月是有些後悔了,俗話說“死道友,不死貧道”,她幹嘛那麼善良,沒有多叫一些人呢!即使武力再菜,人多力量大,能拖一刻是一刻呀!或者匪徒看到人多,自己就跑了。
現在好了,要死的是她了!
現在再喊人也于事無補了,隻要喊來的不是表少爺,一切都是徒勞。
秋月和陳蘭音誰也不敢回頭,隻顧發足狂奔。離西角門又近了一些,但匪徒也更近了!
秋月暗想:此刻呼救,表少爺能不能聽見?
還沒想好到底喊不喊,她忽然感覺耳邊有風聲劃過,下一刻整個人被從肩膀一把掼到了地上,身體撞到石闆,發出了一聲沉悶的響聲,後背傳來劇痛,秋月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
匪徒确認隻有這兩個女子,确實沒有陷阱,所以不再顧忌,一下就抓住了落後半步的秋月。但他們一時弄不清哪個才是陳蘭音,所以沒有殺人。
抓住秋月的那名匪徒立刻起身去追陳蘭音,後一步趕到的匪徒接手壓制住秋月。一把冰涼的兵器抵在她頸邊,低聲威脅道:“閉嘴,想活命就别出聲。”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整個過程,秋月猶如砧闆上的魚肉,毫無反擊之力,袖中的匕首根本沒有用武之地。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它隻起到了一個嘲諷的作用,嘲諷秋月的不自量力。
後背傳來火辣辣的疼痛,巨大的恐懼攫住了秋月的心髒,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做什麼應該想什麼,整個人好似處于靈魂出竅的狀态,她聽見有人發出了一道聲嘶力竭的大喊:“來人啊!有賊!”
喊完才發現,哦,是自己喊出來的。
回應她的是立刻往前送出的刀鋒,皮膚傳來被劃破的刺痛,匪徒怒喝道:“找死!”然後催促同夥,“動作快點,兩個都帶走!”
到底還是沒有殺她,秋月知道自己賭對了,他們不确定誰是陳蘭音。
但她也不敢再激怒對方,皮肉之苦也是很痛的。
前面的同夥不耐地低喃:“啧,麻煩!問問她,哪個是陳蘭音!帶兩個總是麻煩一些。”
根本有恃無恐。
幾乎隻是幾個呼吸的時間,那名匪徒就已經追上了陳蘭音,或許是陳蘭音發現她被抓之後也沒有再跑。
雲層不知何時已經移開,幽清的月光在黑夜中照出幾分亮度,借着月光,秋月看見陳蘭音與匪徒打在了一起,才想起來陳蘭音是會些功夫的——三腳貓的功夫。
果然,過不到四五招,陳蘭音就被一掌拍飛了出去。隻見她右腳蹬在地上,靠着柔軟的腰身險而又險地挺住了身體,匪徒的賊爪緊跟而上,眼看就要抓住她的肩膀,卻又霎時收了回去,回身與另一個身影纏鬥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空中傳來一聲大喝:“什麼人!敢在尚書府撒野!”
表少爺,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