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塵眼眸清澈不少,身上的滾燙也冷卻不少,眼睫低垂着,沒有看她,不知在想什麼。
阿岫往床上一坐,将腿伸出去,懸空在床邊:“給我洗腳。”
觀塵沒有接話,緩緩從床上爬起來,帶着那身被汗水浸透的衣裳,慢慢往池邊走。
手上的拷鍊又戴上了,腳上的拷鍊也戴上了,他又沒了修為,身上的藥性還未全解,行動十分遲緩,磨磨蹭蹭才到了池邊。
他看見了池中的倒影,他滿臉皺紋,老态龍鐘,叫他一聲老東西不算過分。
水端起來,他顫顫巍巍到了床邊,跪在地上,捧着阿岫的雙足放進水中,将她足底的污濁慢慢洗淨。
阿岫一臉玩味地看着他,戲谑:“開心嗎?”
“開心。”可聽不出什麼開心的語氣。
“看,你已經習慣了撒謊。”阿岫用腳尖挑起他的下颌,端詳着他,“你明明不開心。”
他微微擡眼,清明的眼神直視她:“的确并未十分開心,我以為坐上來的,會是阿岫。”
阿岫臉一紅,怒斥一聲:“老東西,不要臉!”
觀塵笑了笑,端着木盆起身,蹒跚走遠,将污水倒盡,木盆清洗。
他如今已是肉體凡胎,沒了靈力的保護,不僅會衰老,還會受傷。沉重的鎖拷挂在他的腳踝上,隻要一走動,便會碰撞他的腳腕,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将他腳腕上的皮肉撞破撞爛,甚至露出一點白,不知是不是骨頭。
“師父,過來,到阿岫身邊來。”阿岫斜卧在床上,朝他勾勾手。
他放下木盆,踉跄着走過去,在床邊緩緩坐下。
阿岫看着他,眼波流轉:“躺到阿岫身邊來。”
他眼瞳輕微顫顫,在她身邊躺下。
阿岫湊過去,半邊身子壓在他身上,鼻尖幾乎抵着他的鼻尖,笑着用膝蓋在他身下揉了揉,故意問:“師父身體的裡的藥效是不是又起來了?”
他目光追随着她的瞳孔,啞聲應:“嗯。”
阿岫手放在他的心口上,輕輕摸了摸:“師父心跳得好快。”
“嗯。”他又應。
阿岫慢慢低頭,觸碰上他的唇,試探着咬住他的嘴唇。他呼吸立即急了,緩緩閉上眼,似乎在期待什麼。
“師父……”阿岫往他唇上吐了口氣,輕輕往他口中探去。
他擡起被束縛的雙手,捧住她的臉,忘情和她親吻。一縷又一縷黑氣在親吻中被送入他體中,将他的皺紋慢慢撫平。
“師父。”阿岫又喚。
觀塵手一擡,雙臂撐在她臉側,鐐铐放在她頭頂,垂首深深親吻她。他弓着身,從脖頸慢慢往下,慢慢地,不像在親吻,而像是在啃咬。
他要再往下時,阿岫攔住了他,微微喘着氣問:“師父想要阿岫嗎?”
“嗯。”他埋頭在她腰側,聲若蚊蠅。
阿岫手輕輕放在他的發上,低聲蠱惑:“師父和阿岫一起修煉,從前的事便一筆勾銷,無論師父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阿岫都相信,師父還是師父,阿岫還是阿岫,阿岫還像從前一樣聽師父的話。”
他沒有回答,但阿岫知道他聽見了。
阿岫坐起身,像将他抱在懷裡一樣,彎身輕輕将臉貼在他的頭頂:“師父不是說這裡的一切都是假的嗎?難道師父連哄一哄阿岫都不願意?或者,師父先前說的全是假話,沒有什麼陣法,沒有什麼身死道消,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騙我就範。”
他渾身有些顫栗,他害怕,開了個這個口子,他就會一路往下墜。他不是阿岫,他的這一縷殘魂也會被怨念所侵蝕,他将不會再是他,待陣法散去,所做的一切都會成為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