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好漫長,她實在忍不住了,睜開了眼,師父仍舊在床邊坐着。
“醒了?”師父牽住她的手,微微笑着,“師父想清楚了,想和阿岫一起離開這裡,去一個新的地方。”
她抿着唇,面上沒什麼神情:“師父不生阿岫的氣了嗎?”
“此事不全是你的錯,你并未濫殺無辜。”
“好吧。”阿岫靠近,抱住他,“不過,我還有些事要做,得過幾日再和師父一起離開。”
他沉默一會兒,問:“是去那個道觀見人嗎?昨日我聽你的傀儡說過了,你最近常去一個道觀裡,那裡有個道士是靈霧山從前的弟子,你是去見他嗎?”
“嗯。”阿岫躲在他背後,眼神閃爍。
“是誰?”
“成安。”
又是成安,為何又是成安!
觀塵深吸一口氣,壓住情緒,輕聲教訓:“你去尋他是做什麼?我不知他為何去了人間,但他并未向你尋事,你莫要傷害無辜。”
阿岫有些不滿,不假思索道:“我又未對他如何,我隻是覺得他有些意思,想找他說說話罷了。”
觀塵心中一緊,很想問一句,這比他們離開此處重要嗎?可又不知如何開口。阿岫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從前一直希望她能和靈霧山的弟子好好相處,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嗎?
“你從前也常和他一起出門,他為人如何,想必你也清楚,你想去便去吧。”
“師父……”阿岫抿了抿唇,将話咽回肚子,隻道,“好,那我先走了。”
他讓阿岫去,可阿岫真走了,他又開始心神不甯起來。他們會說什麼?會做什麼?阿岫會喜歡成安嗎?或者,成安會對阿岫動心嗎?
不,他們隻是朋友,阿岫需要朋友,需要和這個世界有聯系,隻有與這個世界有了聯系,她才能放下怨念,重新開始。
可究竟是多好的朋友,才能讓她這樣撇下自己迫不及待去見呢?
阿岫或許根本不懂什麼是喜歡,她喜歡的從不是自己,隻是自己因為對她好,她便糾纏不休。任它是觀塵忘塵,還是什麼塵,阿岫需要的從來不是自己,而是一個可以永遠向着她的人。
觀塵有些搖擺不定了。
“她在哪兒?”他問骷髅,“我想看看她在做什麼。”
骷髅們搬出一個法器,從那個法器上,它們能看到千裡之外的景象,迅速為阿岫辦事,但是他們不知道阿岫具體在哪裡。
在密密麻麻的山川河流中,觀塵卻一眼看到了阿岫的身影,她正坐在一個道觀的牆上,牆下是正在砍柴的成安。
“你的修為并沒有消散,為何每日要做這種體力活?不累嗎?”
“心裡太亂,隻有這樣才能平靜一些。”成安剛從外面将柴背回來,又将缸裡的水填滿,這會兒已經揮汗如雨了。
阿岫晃悠着腿,不緊不慢問:“你還在為不能給掌門報仇而耿耿于懷嗎?”
“我從未因此事耿耿于懷,我已為掌門報過仇。”
“那你每日在苦惱什麼呢?”
“你不會明白。”
阿岫從牆上跳下,鮮豔的裙擺晃呀晃,晃到他跟前彎下腰:“你不說,我怎會明白?你不覺得自己傲慢的樣子和我沒什麼區别嗎?我是妖女,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成安微頓,擡手擦了把汗,繼續揮動斧頭:“是,我便是厭惡自己從未能做到和光同塵、上善若水。我以為神君與掌門修道數百年,便以他們為榜樣,可如今才發覺,他們也未必能做到。”
“他們做不做得到與你有何幹系?你隻能這樣要求自己,卻不能這樣要求别人,若你的道心這般脆弱,不如早早放棄。”
成安緩緩放下斧頭,靜靜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