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喊人,一頭沖出去,将錢塞到人手裡,又匆匆跑回來,隻剩老伯一人茫然站在風中,四處張望,直到看見樓上的觀塵,才恍然大悟,揮了揮手中的銅闆,塞進了懷裡。
阿岫已從一樓跑上來,又是一陣咚咚咚的響聲。
觀塵急忙去接她,又念叨着:“慢些,慢些。”
她一下沖過來,将人撲了個滿懷。
觀塵後退兩步,穩穩接住她:“這是做什麼呢?慢些,後面就是桌子了。”
“不做什麼,就是想抱着師父。”她用腦袋在師父懷裡拱了拱。
“好吧,快坐着歇歇吃飯吧,吃完就啟程,路上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觀塵牽着她坐好,将她淩亂的頭發稍稍整整,給她遞去一碗水,“喝點水,緩緩再吃。”
她捧着碗,笑着看他:“師父,我還想吃螃蟹。”
觀塵摸了摸她的頭:“師父給你剝,你慢慢喝,别嗆到自己了。”
“師父,我沒那樣傻。”
“我知道。”觀塵彎着唇,慢慢剃出蟹肉,“可我記憶裡總還是你十四五歲時,跪在雪地裡,一臉倔強的模樣。先吃腿吧。”
阿岫接過碗,垂着眼,悄悄看他一眼,低聲道:“師父還記得呢,我還以為師父已經忘了。”
“那日你跪在雪中,我并非無動于衷,我罰的,我自然記得。”他又将完全剃好的肉遞過去,“吃吧。”
阿岫接過碟子,卻往他碗中分了一半:“師父也吃。”
“好。”他笑笑,嘗了一口,又往她碗裡添菜,“是挺好吃的,再嘗嘗别的吧。”
“嗯。”阿岫想起從前的事,一時也撒潑打賴不出來了,隻是靜默着,将這頓飯吃完。
吃完,要出門,她沒去牽師父,反倒師父朝她伸出手:“走吧。”
她将手放上去,小心翼翼看着他。
觀塵察覺到她的目光,回眸看一眼,放慢了些腳步:“在想什麼呢?”
她抿了抿唇,小聲道:“在想從前的事,那時,師父是不是厭惡極了我?”
“隻是有些頭疼,若是真是厭惡極了,此時與你這樣手牽着手又算什麼呢?”
她又揚起笑臉,抱住他的手臂:“那若是當初我沒有那樣糾纏師父,師父是不是便不會像現在這般,對我有男女之情?”
觀塵坦蕩道:“是,或許也會對你生出些情愫,不過也會很快忘掉。從前你在我心中便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我不會允許自己對你有這樣的感情。”
“那現在呢?”
“現在看你,還是覺得你是個小姑娘,但也不是當初那種感情了。”
“我是師父的妻子。”
“是,阿岫是師父的妻子。”觀塵拍了拍她的手,“前面有乘車的地方,去坐車了,一會兒再說。”
這一帶有商隊經常要出行,也會順路栽人,他們找了一個人少的商隊,乘了車往前面去。
車廂隻有他們兩人,阿岫就靠在師父懷裡,手也放在師父手心裡,時不時撥弄撥弄師父的手指。
“阿岫,看窗外。”
阿岫順着師父的視線往外看去:“看什麼?”
觀塵微微掀開車窗的簾,道:“看外面山上的花,明黃色的,很漂亮,很活潑,像阿岫一樣。”
阿岫眨眨眼,看他一眼,又朝外看去,試着去理解他口中的漂亮與活潑。半晌,她沒能理解,又問:“師父喜歡花嗎?”
“算不上多喜歡,年少時總覺得花這種東西嬌氣,不好養活,花費精力,又不能當飯吃,如今倒是能欣賞一些了。”觀塵眼中染上一些淡淡的笑意,“現在看到這些花便會想起阿岫,總覺着什麼花都像阿岫,便忍不住多些喜愛了。”
“哪兒像?”阿岫看着他。
他解釋:“如虞美人,古靈精怪,如葵花,溫暖燦爛。不僅花是如此,動物也如此了,如小狐狸一樣機靈,又如小豬一樣可愛。”
阿岫歪着腦袋,不滿道:“師父說我像豬。”
觀塵捧着她的臉,笑着和她額頭相抵:“豬不好嗎?我從前也覺着不好,但我們早上吃的肉便是豬肉,阿岫說好吃,我忽然就覺得豬也很好了。”
“那師父也像小豬一樣可愛。”她輕哼一聲。
“好,也好,要是能和阿岫永遠在一起,做一隻小豬也很好。”
阿岫抱住他的脖頸,臉靠在他頭上,嘀咕道:“我也要找點兒像師父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