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塵,浮岚,師父……”阿岫喃喃自語一會兒,轉頭看向老頭,“喂!師祖老頭!你都看得見我,我不相信你會不知道将來的事,你為何不勸勸他?這樣輕易就将忘情之道的心法教給他了?”
老頭笑着道:“我不是勸過了嗎?是他自己做的決定啊。”
阿岫氣得走近兩步,叉腰看他:“你這也叫勸嗎?你頂多算是開口提了一句!”
“那我要如何勸他?将他綁起來不成?”老頭仍舊是笑着的,“小姑娘,若是他真的如你所想的那般放不下,你又為何要擔心他能修得成呢?若他當下能修得成,你又如何能攔得了他呢?一切都是命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你的到來并不會對結局造成翻天覆地的影響。”
“那我便要眼睜睜看着他走向死路嗎?”
“這是他的路,隻有他自己能走,旁人除了看着,還能做什麼呢?”
阿岫氣焰全消,耷拉着腦袋,頹喪道:“我甯願自己死,也不想他死。”
“可你焉知,他也不是這樣想的呢?”
“我……”她抿了抿唇,不再多問了,隻緩緩朝着船艙房間去,靜靜看着師父一步步走向他自己的路。
上蒼并未阻攔,師父領悟忘情之道比師祖老頭都要快,不過幾年便能運用自如。
海納百川,與萬物共生,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在幫他,他坐在那兒,靈氣便自然圍繞着他轉,萬物便自然親近他,或許是因此,他眼中的冷漠漸漸淡了,慢慢浮現出些笑意。
阿岫不知他是否是真的開心,但他看着比從前好了很多,阿岫能感覺得到他的心中很平靜,不是從前那種冷漠的平靜,而是超越了生死與時光之外的那一種平靜。
他仍舊像從前那樣包容萬物,理解萬物,不在意旁人的誇贊,不在意旁人的辱罵,但這份包容與理解之中少了一份輕蔑。
他修煉得越發快了,在師祖老頭成仙離去後那段混亂的時光之中,是他帶領靈霧山的弟子一路斬妖除魔,鎮壓那些蠢蠢欲動的邪祟之物,也是他力挽狂瀾收服石心妖,成為靈霧山和凡間的定海神針,整個世間沒有妖魔再輕易敢來犯,人間又回到老頭還未飛升時的平靜與安定。
“神君。”每個弟子見到他都要尊稱他一聲,每個修道者都知道他名叫觀塵,幾百年的光陰逝去,這世間再無謝浮岚,隻有觀塵神君。
他再沒睡過覺了,有時修煉有時除妖,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阿岫盤腿坐在他對面,像是回到了幼時與師父相處的時光,卻又感覺師父和那時的師父還是不大相似,還是有些遙遠。
“掌門需要一瓶凝露,還請神君勞心。”
一隻飛鶴停在他跟前,他接下它帶來的百花露水,緩緩施法。
百花露水做出的凝露,一滴便可以清心靜神,有助修道者消除雜念專心修行,但非要至純至淨的靈氣才能結出這樣的凝露,而天下間,唯一有這樣純淨靈氣的隻有觀塵。
阿岫跪坐在他身旁,像是最後一次見到他研制這些凝露時那樣,靜靜看着他。
“師父那時還要做那樣多凝露是為了我嗎?必定是為了我,這世上唯一能給師父惹麻煩扥,唯一能拖師父後腿的,隻有我了。”
【師父不覺得麻煩,也不覺得阿岫拖了師父的後腿,一切都是師父心甘情願的。】觀塵也望着她。
那時,他已快要離去,阿岫又在靈草上闖了禍,掌門本就十分不滿,他自知不可能再求得掌門幫他一回,隻能出此下策。
阿岫隔空摸摸他的臉:“師父,阿岫愛你。”
師父也愛阿岫。觀塵心中回應。
突然又一隻飛鶴飛來,落在桌上,發出聲音:“不好了!不好了!神君!南邊的流月國出事了!特來求神君救助!”
觀塵放下手中凝露,立即從原地消失,趕往大殿,待阿岫到時,衆人已經商讨完畢,觀塵已然禦劍出發。
阿岫匆匆跳上劍,小心翼翼蹲在他身後,不過多久便到了流月。
流月和一百年後的流月沒什麼區别,一彎月牙狀的小島坐落在海水之中,隻是島上妖氣漫天,已看不出原有的海島風景。
觀塵一眼看出在島上作祟的妖怪所在,乘劍直往海上的風暴口去。
阿岫也跟着過去,還沒來得及驚呼,便被卷入風暴中,睜眼時已到了萬裡海底,而師父不知去向。
“師父!師父!”她在水底城池呼喊幾聲,又往前走。
剛走出去沒多久,她忽然一腳踩空,再睜眼時卻回到了師父幼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