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蓬萊?!”段匆詫異極了,沒想到這就是他說的辦法。
“不錯,蓬萊島上的百草道人與我私交甚好,他醫術出神入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想必将魂魄完好無損的取出燃魄燈的法子,對他來說也不在話下。”李刻青說的極為真實,由不得人不信的樣子。
但段匆無法不多留個心眼:“既是你的好友,那由你出面去找他豈不更好?”
李刻青誠懇道:“我去倒也沒問題,可若是留你在這裡,狼妖來了,如何是好呢?”
段匆:“……”
他說的對。
他留下,狼妖來了,大家都是安全的。
可要是她留下,萬一狼妖來了,不僅打不過不說,要是無法阻止狼妖換魂,那就真是鑄成大錯、不可挽回了。
但是,讓同門們和他待在一起,她也無法完全放心啊。
段匆忽然靈機一動:“不如我們用千裡傳音聯系他??”
李刻青一臉遺憾的樣子:“他不會。”
段匆那個哀怨啊,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修行之人還有不會千裡傳音術的!這就像是上晨課不帶書、吃餃子不蘸醋、出門捉妖沒有劍……好吧,她真沒劍。
正想不出好辦法、磨磨蹭蹭之時,一個突如其來的危險氣息讓兩人俱心頭一凜,瞬間飛掠到旁邊的一棵杏樹上藏了起來。隻見來者是個一襲黑衣的年輕男人,他的容貌本該算得上豐神俊朗,隻是此刻嘴唇緊抿,面沉如水,那雙眼睛好似散發着瑩瑩的幽綠色光芒,讓人莫名打個寒顫。
而他手中,正拎小雞似的提着一個身形小巧的女子。
段匆留心一打量這女子的眉眼,頓時驚呼:“師妹!”
眼見這黑衣男人就要将師妹丢到燃魄燈中了,段匆忙跳下樹:“住手!”
“是你?”男人聲音嘶啞,怪笑起來。
段匆立馬就從這熟悉的笑聲中察覺到了點什麼——幾天之前,那個“周浮生”也如同這樣詭異瘋癫。
“狼妖金吾術!!!”
金吾術似是懶得同她廢話,丢下師妹,五指化作利爪就向她襲來。
而後便是一把青色折扇,遊刃有餘的接住了這一爪。
盡管不知是不是貓妖,但他在身邊确實讓人感到十分安全,否則,段匆也不敢這麼冒冒失失就跳出來了。
“狼妖,你死心不改,究竟有什麼妖物是值得你花費一萬個人的性命去救的?”段匆從袖袋中掏出紅傘寂風,指着金吾術喝道。
“當年孟天師就該将你這個狼族餘孽也一并斬殺。”
不知這話哪裡戳到了金吾術的痛處,他徒然顫抖,尖聲厲笑起來,笑的最後眼淚都流出來,或許已知自己沒有勝算,他笑畢,看了他們一眼,倏地消失。
不知為何,段匆竟覺得他最後那個眼神不隻有仇恨、冰冷,隐約還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絕望和悲傷。
“燃魄燈還在這裡,他還會回來的。”李刻青好整以暇的收回折扇,道。
段匆點點頭,有了一個主意。
她拍拍方才被狼妖丢在一邊的師妹的臉:“甯芙師妹,醒醒。”
甯芙本來也沒受什麼傷,隻是被這可怖瘋癫的狼妖吓到了,才暈了過去。如今這麼一喚,她很快便醒轉過來,看到眼前女子熟悉的臉,頓時一顆心落了地,委屈道:“師姐!”
“好了好了,無事了,”段匆問她:“你怎麼會被狼妖捉住?師父他們呢,為何千裡傳音無人應答?”
甯芙一聽這話,頓時有些羞恥。
天門宗是天下第一大門派,尋常百姓無不向往,每年天門宗從民間選拔弟子時,便紛紛擠破頭皮的将自家兒女送入其中。而又因修行之道,講究早早的培養“慧根”,因此往往,從那些五六歲的小娃娃便開始選起。
當爹娘的為了孩子能出人頭地,将尚還年幼、依賴父母的孩子甩手交到天門宗手上,孩子若哭鬧,還一咬牙狠拍一巴掌道:“沒出息!”
全然不顧五六歲的孩子,驟然離開家鄉,到了一個陌生的、森嚴的門派之中,心裡如何惶惑無依。
甯芙就是這樣一個孩子。
當日和爹娘分離,她揪扯着他們的衣角,淚如斷線,求他們不要讓自己一個人上山修行,她情願一輩子平庸無名。
她爹甩開她的手,惡狠狠說:“誰叫咱家窮呢?你安心的去吧,未來,爹娘可就指望着你争一口氣了。”
相比之下,她娘就有人情味許多,這個安分守己了一輩子的女人,這一回離經叛道——将丈夫攢的銅錢偷了一把出來,偷偷塞進甯芙的袖子裡,抹抹眼淚:“孩,去吧。”
甯芙絕望的上了那座山,從此,和她朝夕與共相處的便不再是骨血相連的父母,而是另一群同樣大的男童女童。
盡管再戒律森嚴,仙氣飄飄,但有人的地方永遠就免不了江湖事端——一群小孩子中,總有些嚣張跋扈,愛好拉幫結派、頤指氣使,而敏感早慧、背後又無家族支撐的甯芙,自然就成了衆人欺負的對象。
當然,并不是所有背後有門路有關系的孩子都那麼愛欺負人,比如師父的親生兒子,周浮生。
甯芙有時候自己都詫異,六歲時師門中給每個小弟子發了一把桃木劍,囑咐好好保管,但她那把卻被一個叫王雙的孩子一腳踩斷,得意大笑。周浮生便是這時出現,将王雙痛揍一頓,王雙鼻青臉腫,卻還幸災樂禍的大喊:“她丢了劍,就等着師父把她趕出山門吧!”